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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末將乃一軍總兵,侯爺就不怕弄巧成拙,一發不可收拾?」
「你看,你顧忌太多。」王笑輕笑道:「你行事穩妥,這是好事。但這件事本就是行險一搏,你會為了穩妥而做些布置。」
杜正和心中依然有些疑惑。
——真就是這麼簡單?
「這次宋大人讓末將在侯爺與齊王之間做出選擇,末將選的是齊王。幸而這只是侯爺的謀劃……但,若真有一天,末將依舊會……」
王笑拍了拍他的肩,又道:「安安心心為大楚辦事吧。我並不覺得你不是我的心腹於是便要如何如何打壓你,這世道,有公心是最難得的東西。你當這個總兵是因為你忠心、能幹,不是因為你的站隊……」
杜正和良久無言。
末了,他又是一抱拳,將腰板挺得筆直……
……
吳閻王前天之所以派兵攻城、打斷孟九與王笑的談話,是因為他知道孟九想要勸降王笑。
站在吳閻王的角度而言,他並不希望王笑投降。
從最初起事時起,他和唐中元就是兄弟相稱,他是義軍中少有人能制衡的大將。但唐中元稱基稱帝後,卻迫切地希望能把吳閻王的勢力壓縮下來。所以,哪怕唐中元冊立了太子,唐節的兵權也沒有因此被削弱,反而繼續加強。
如果王笑投降,以其在山東與吳閻王交手的戰況而言,不可避免地就會成為唐中元用來打壓吳閻王的一支力量。
另一方面,如今瑞朝的勢力範圍只有北直隸、陝西、山西、河南四省,若是王笑投降,還可以再加上山東。
這五省當中,吳閻王一直把河南視為自己的封地,但他並不滿意河南,他決黃河淹過開封,又在河南劫掠了太多太多次、殺了太多太多人,百姓視他如仇寇。沒有民心,他很難在河南壯大自己的力量。
這次之所以肯領旨追殺楚帝,他未嘗沒有盤據山東,逼唐中元把山東封給自己的打算。
一旦王笑投了,以後唐中元必定下旨將王笑封在山東,將吳閻王封在河南。如此,陝西、山西、北直隸、山東,四省之地將其包圍起來,吳閻王再想翻天就難了。
因此,前天攻城雖然沒在戰場上占到便宜,但打斷了孟九與王笑的會面。吳閻王很滿意。
他還聽說王笑受了傷,更覺得滿意。
接著,他便得知王笑三千人去攻臨清……
這件事乍聽之下很荒謬,三千人攻打五萬人鎮守的城池?
但吳閻王與王笑交過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對方不像是會打沒把握的戰。於是再次領兵來攻。
這一戰的戰略目的是逼迫德州、防止他們再派人去臨清。也是要再探探德州城的兵力,看對方是否還有另外派兵馬取臨清。
然而才開戰不久,吳閻王便得到消息,有潰兵從臨清城逃回來……臨清失守了。
接著,他盤問潰兵,有人說吳通死了,有人說什麼也不知道。
吳閻王登時心亂如麻。
下一刻,楚軍中傳來一陣歡呼。
對面陣營中隱隱有呼喊聲響起。
吳閻王目光看去,只見楚軍士氣大振。
慢慢地,那歡呼聲越來越高,匯聚在一起,形成統一的吶喊。
「吳開茂,我們殺掉了你兒子!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他光著腚呱子……」
山呼海嘯如巨浪般一道一道壓下來,將廝殺與慘叫聲都蓋下去。
這一片天地間有如此多的人,這原本是一個巨大而嘈雜的戰場,但楚軍的喊話聲是如此統一,數萬人的聲音疊在一起,瑞軍這邊任何人說話都如同啞巴一樣。
吳閻王看著前方自己的副將在向自己喊著什麼。
「大帥,他們……士氣……」
「他光著腚呱子,被人一口……」
吳閻王滿耳只有『腚呱子』,竟是別的什麼也聽不清。
接著腚呱子的聲音散開,變成了「嗡嗡嗡」的震動,如同黃河掘堤時數十萬人的大哭……
王笑,你無恥!無恥!
「給老子殺過去,老子要踏平德州城!殺過去!傳軍令……破城不封刀!」
「吳開茂!我們殺掉了你兒子……」楚軍的大喊蓋過了他的下令聲。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來,吳閻王只覺頭暈目眩,再也無力支撐。
——王笑奸賊,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隨著這個念頭,他轟然倒地。
「大帥……大帥!大帥暈倒了,快撤軍!快撤……」
……
城牆上,王笑看著戰場的形勢,手扶著城垛、身子前傾,仿佛隨時要摔下去。
他能看到整片戰城,也很清楚秦山海的意圖,這次若能掩殺吳閻王,把糜鎮收復,德州之圍便算是解了大半。
勝利的狂喜沖得腦袋有些發熱,但他還是迅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拿起千里鏡看了看城北唐節的大營。
「傳令下去,讓秦副帥收兵。」
「是!」
傳令兵下去,不一會兒,鳴金之聲響起。
秦山海果然不再追,開始收攏兵馬,重整陣列。
「杜正和,增兵城北防禦。」
「是!」
「高成益,你親自增兵防守城西。」
「是……」
王笑吩咐完,又將林紹元喚過來,低聲吩咐道:「你要儘快架空高成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