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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怪吧,兄長護駕身死、陛下重傷殘疾,皆因王珠因私廢公;說怪吧,陛下和自己父女也皆因王珠才保得性命……
「晉王是希望我為王珠脫罪嗎?」宋禮問道。
「護駕不利的罪名是免不了的,我會罷了二哥的官職。」王笑道,「但我希望事情到此為止,往後不得再有人藉此攻訐他。」
宋禮沒說話,愈發顯得疲憊。
王笑淡淡道:「何必那麼執著呢?」
宋禮長嘆一口氣,道:「下官明白了……王珠並非故意不先救陛下,只是護衛不周……」
他話到這裡,算是向王笑作了妥協,卻又道:「也請晉王罷了下官的官職吧。」
「宋大人決定好了?」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宋禮沒有再說下去,慘然搖了搖頭,步履蹣跚地向宮外走去。
他的背影顯得很是失落。
若沒有這次的刺殺,他也許會一直陪著周衍,等著重回京城,看天下太平那天……直到某天周衍失去那個位置。
但恰是這一次刺殺,王珠的所作所為……堂堂天子在其眼中竟已卑賤到那樣的地步!
更何談王珠背後的王笑……
而宋禮反觀自己以及兄長宋信,卻顯得那樣無能為力。
他覺得,也許自己、這個陛下身邊無能的愚忠之輩離開了,對陛下才是好事吧。
——何必那麼執著呢?弱者的執著總是那樣可笑……
宋禮一邊踉踉蹌蹌地走著,一邊摘下官帽,鬆開手,任它落在地上。
他不過四十餘歲,卻已滿頭白髮。
破舊的宮牆上紅漆斑駁,他繞過宮牆而去。
「徒為風塵苦,一官已白須……留侯將綺里,出處未雲殊。終與安社稷,功成去五湖……」
……
王笑負著手,看著宋禮的背影許久。
事到如今,誰都可以抽身離開,唯獨王笑自己不能。
他仿佛感受到什麼叫『人各有命』……王珠為亡妻悔恨半年,這次終於能保護住他所愛之人;宋信一生忠君終得以護駕身亡;
周衍呢?他從未做錯過什麼,在皇權爭鬥的詭譎環境裡也始終努力保持著善意、寬以待人。
但這世間總是有無數的惡意向他涌過去,許多人希望他死。
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皇帝,面對這些傷害也是其責任之一。
「皇帝。」王笑低聲念了這兩個字,口吻愈發輕蔑……
……
等王笑忙了大半天,處理完後續事宜,小柴禾終於找到機會湊在王笑身邊,嘴裡請罪個不停。
「夠了!」王笑叱罵了一句。
「卑職……」
「這世上總會有人想要害怕我們保護的人,鄭元化掘黃河是如此,圖海刺殺陛下也是如此,你能永遠顧得到每個人嗎?有人殺過來,就給我狠狠的殺回去,一天到晚請罪請罪有何用?怎麼治你的罪是我的事,你給我做好你該做的!」
「是。」小柴禾心下一凜,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
「第一,先確定圖海的人是不是盡數擒獲了,有沒有人趁亂逃脫,有的話立刻捉捕。第二,去把圖海審了,把他背後的情報網整個挖出來……」
小柴禾猶豫片刻,還是低聲匯報導:「圖海想要見你。」
他意識到……自己的能力確實不如圖海,但還有『忠心』才是他的強處,因此也不敢瞞著王笑。
「他的對手是你,不是我。」王笑道:「知道他在做什麼嗎?他覺得……我也希望周衍死。」
說到這裡,王笑眼神一冷,瞥了小柴禾一眼,緩緩又道:「他在展現他的能力,告訴我這也是布木布泰實力的一部分。他還在痴心妄想讓我和布木布泰合作,痴心妄想有朝一日取代你的位置……這人是個瘋子。你知道要怎麼對付瘋子嗎?」
小柴禾注意到王笑沒有稱『陛下』,而是直呼其名,偏是這直呼其名,是帶著些對弟弟的親切感在內的……
他連忙應道:「比瘋子更瘋。」
「嗯,我二哥替你把人捉了,你若是連用刑拷問這種事都辦不好,你也就真沒用了。」
「晉王放心,沒有人能在卑職手底下扛得住。」
「他可是硬骨頭。」
「卑職能磨碎他的骨頭……」
……
「嗯,他敢砸碎周衍的骨頭,那你就磨碎他的骨頭。」王笑心裡念叨了一句。
他看著小柴禾下了馬車,知道小柴禾會極盡酷刑逼供,圖海這個人活不成了。
等馬車緩緩停在府門前,王笑又對門房交代了一遍,如果宮裡許太后派人來見淳寧,就打發回去,不見。
然而回到屋裡,王笑發現,淳寧還是知道了周衍遇刺之事。
這樣的大事,滿城都是哭聲,瞞也是瞞不住的。
淳寧卻沒哭,只是撫著肚子坐在榻上,低聲向王笑道:「夫君放心,我不會難過的……不會影響肚子裡的孩子……」
話雖這麼說,人哪能管得住自己的情緒。
王笑抱著她,道:「難過就哭出來,沒事的。」
「夫君……我們姐弟是不是好沒用?總是拖累你……」
「沒有的事。」王笑輕輕拍著她的背。
好一會,淳寧還是紅著眼哭了出來。
「我現在就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是不是……是不是我該接納那個女人?她是喜歡夫君你的……如果我接納她了……她是不是就能不再害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