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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城因國公遇刺之事戒嚴,城中不免有些人心惶惶的氣氛。
但隨著府衙中的命令井井有條地發布出來,又有齊王親自來徐州坐鎮,一切都還算穩定。
對於一應官員而言,日常事務倒也沒有多少影響。
王笑離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在不在、傷不傷的,該做事還得做事……
這天,張端又早早起來,一臉悲哀地站在屋中,任由他的通房丫頭霞兒給自己披上衣服。
這霞兒雖是丫頭,但從小就侍候張端讀書,頗通文墨,人也膽大聰慧,一邊給他理著腰帶一邊問道:「公子是因國公遇刺而悲戚麼?」
「倒也不是。」張端淡淡道,「本以為他離開徐州,我不必每日如此清苦,沒想到他受了傷回來,城內管得更嚴了幾分……風雨欲來啊。」
霞兒淺笑道:「公子有大才,哪是真的怕辛苦。」
「君以眾人遇我,我以眾人報之;君國士遇我,我以國士報之。」張端道,「王笑重草民而輕士大夫,我何必為他賣命?」
「那公子今日乾脆抱個病,在屋裡陪霞兒玩可好?」
張端搖了搖頭,道:「徐州恐有戰端,我奉命收糧草入城……」
說到這裡,早餐也端了上來,他在桌旁坐下,皺起眉,有些憂慮道:「知道我們這些山東士族服侍王笑、盼的是什麼嗎?盼的是有朝一日天下平定,齊王登基,王笑還政於天子。我觀齊王仁厚,必重文治,不再以酷法嚴律加士大夫之身。但眼下看來,呵……霞兒可聽說過知事院?」
「公子曾和霞兒說過,國公不在時山東政務皆決於淳寧公主,知事院便是她的幕府。如今來的那位左巡按便是從知事院出來的人。雖只是授七品小官,但權職極大,又得了國公倚重,直如欽差。一個女子,據說還是個寡婦,竟能得這般權柄?」
張端嗤笑一聲,淡淡道:「牝雞司晨,家之窮也,可乎?」
他眼中悲色漸濃,道:「王笑雖獨攬大權,卻未把架空皇權之事放在明面上。只是借齊王之權以號令文武,悉事系他一人而裁。換言之,若哪天他肯放權或……死了,山東之政依舊歸齊王。」
說到這裡,張端嘆息一聲,又道:「也許這理由也是我自己騙自己吧?說到底,我們是拿王笑沒辦法,動不了他。但動不了王笑,總不能讓淳寧公主也依樣畫葫蘆踩到齊王頭上……知事院實如司禮監,這是堂而皇之地在奪權。又以女子任官,烏煙瘴氣。」
「公子莫要著惱。」霞兒剝了一個蕃薯放在張端碗裡,笑道:「女子能成什麼器?也就現在鬧一陣子,等戰亂過去了,朝堂大事當然還是士大夫說得算。」
「怎麼又煮這個?都說了我不愛吃這個……」
「廚房說如今公子的祿米都改成蕃薯了。」
張端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這次王笑遇刺,齊王獨自在徐州,是危機也是最大的機會。
——殿下若能展現出足夠的能力,必可振奮人心,得到許多人效忠……可千萬別讓左明靜把風頭壓過去了……
至於自己該做什麼?齊王又沒來拉攏自己,老老實實上衙就是……
……
徐州城內,議論起左明靜的人不在少數,不過大多數人並不能如張端一般談到知事院與齊王的權力之爭,說來說去,話題終還是落在「才進門就剋死了丈夫」或「家裡是內閣重臣」之類的。
說這些的多是徐州本地官吏的家眷,既有消息渠道、又不知深淺。
至於山東來的官吏多是三緘其口,一副根本就不在意人家官老爺是男是女的樣子。
顧橫波關心王笑的情況,這兩日每天到府衙前打聽,倒聽說了不少議論,把情況與董小宛、李香君說了,三人不由唏噓,皆有些同情左明靜……
「據說是左閣老的孫女,她父親在四川為官,傳聞說是投了獻賊,山高水遠的,消息也不知真假,那些人便開始議論……這次剛到徐州時我見過她一次,不施粉黛,看著跟株荷花一般,一開口,卻是把那些鬚眉男兒都鎮下來……小宛你可看到了?」
董小宛輕輕點點頭,道:「論氣勢她未必比得過秦將軍,但那份鎮定,著實讓人心靜。」
顧橫波微微嘆息一聲,道:「如此人物,可惜還是紅顏命薄,這世間世教還不是要逼著她清燈古佛……」
李香君道:「我們自己還是那無根漂萍,何必去評論人家?都別說了吧,你雖是好意,落在旁人耳中卻又是風言風語。」
「只是對她感興趣,敬慕憐惜還來不及,哪就是評論了她?」顧橫波掩嘴笑道:「我與小宛是漂萍,你如今可不是了,自得了好歸宿,反倒嫌戲起我們來不成?」
「休要取笑我……」
忽有僕婢匆匆跑進來,道:「姑娘,左巡按派人來請你和董大家過去,說是要見你們一面……」
顧橫波心感詫異,隱隱又有些不安……
……
到了府衙,左明靜卻是先見了顧橫波,讓董小宛先在偏廳侯著。
「民女拜見大人……」
顧橫波覺得這場面似曾相識,只是桌案前的人換成了,想到這裡,她心中又關心起王笑的傷勢來。
「可知我為何要見你?」
「許是因那曹喜一事?民女所知道的,都已稟明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