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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軍俘虜了?」湯小霜驚道,「相公就在中軍,吳閻王能逃掉,相公怎麼就逃不掉……」
她已將吳閻王違抗旨意劫掠百姓一事與孟九與唐節說了。
當時李柏帛讓湯小霜先離開,只告訴她儘快讓東征軍趕來阻止吳閻王。並未言及自己要打算刺殺吳閻王。
但孟九一見湯小霜便明白了李柏帛的心意。
他與李柏帛交情匪淺,知其為人秉性。
吳閻王的所作所為,李柏帛深惡痛絕,這次吳閻王當著他的面如此行事,他絕不可能束手旁觀的,支走湯小霜之後必有動作。
他也許會刺殺吳閻王,那定然是不會成功的。接下來他死在吳閻王手上,卻是在向孟九明志。
孟九知道李柏帛的秉性,李柏帛卻也知道孟九的秉性。
孟九這些年放任吳閻王為禍,哪怕其人多次違背唐中元也不下手除掉,因為孟九知道吳閻王還有用,同時也不在乎死於吳閻王之手的人。
死的人再多,又不是孟九的親朋故友,他不在乎。
但李柏帛知道孟九在乎自己,兩人相交多年,平常雖不說,但自有一份旁人難以體悟的交情。
孟九不會為百萬人的死動吳閻王,卻會為李柏帛一人之死除掉吳閻王。
「你看,我死在吳閻王手上了。我只有一個心愿,除掉他。這件事我求了你很多年,你不答應,現在我死了,答應我。」
——這才是李柏帛真正想讓湯小霜告訴孟九的。
說不上什麼好主意,也說不上磊落。但他沒辦法,他讀聖賢書,想要經世救民。哪怕造反當了反賊,也還是想要經世救民。
這是他心中的道。
吳閻王決了黃河,他事後再怒,也不會因為這事自殺。但這一次吳閻王當著他的面驅使十萬人送死,他如果什麼也不做,便失了心中之道,也與自決無異了。
這次的事,李柏帛沒有更好的辦法,這樣做更多的還是因為無奈。亂世之中,就算是瑞朝數一數二的謀臣也有無奈……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吳閻王那麼快就敗了。
現在李柏帛既然未死,孟九暫時也不太在乎吳閻王劫掠百姓一事,唐節倒有問起,他無非是說一句:「眼下事情已過去了,回頭讓陛下決斷吧。」
孟九關心的反而是如何把李柏帛救回來。
此時將李柏帛被俘之事告訴了湯小霜,她一開始不信,等確定了消息便道:「我去救相公回來。」
「胡鬧。」孟九低叱一聲,道:「我自會想辦法救他,只是有件事你須實話與我說。」
「軍師但問便是。」
「我聽說你被王笑捉過,他又把你放了?」
「是……」
過了一會,孟九沉吟著,低聲喃喃道:「或許,有個一舉三得的機會……」
……
德州城外楚軍大營。
三天不見陽光,終於走出牢房,李柏帛眯了眯眼,有些適應不了眼前的光亮。
片刻之後,他再睜眼看去,只見帳營上原本的瑞旗已成變成了楚旗,有紅襟黑甲的楚軍列隊從校場走過,排得整整齊齊,更遠的地方,有人正在叮叮噹噹加固著營防,一切井然有序。
自己被押在牢里的這段時間內,勝負已分,大營易主。
想到這裡,李柏帛微微苦笑。
他身上的繩子被解下來,眼前是個書生,三十歲左右模樣,溫文爾雅。
「王珍王正禮?」
「久仰元瑜兄大名了。」王珍微微笑了笑,「今日方才得空來見,恕罪。」
他送了第一撥百姓到平原縣,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來接第二撥人,得知王笑還把人家李柏帛關著,便在出發前來見一面。
彼此雖不相識,但王珍覺得自己曾經的一念之間……或許會和李柏帛走上同一條路。
「客氣了,李某不過是被俘虜的手下敗將。」
李柏帛說著,目光再次向遠處望去,遠遠的大校場上,大概有兩萬餘人站著似在列隊,歪歪扭扭的,看起來像是在練新軍。
三天時間,對方修整營寨、編練新軍,或許還做了更多別的事,確實是很忙。
王珍也不拘著他這樣到處看,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舍弟還在城外,請元瑜一晤。」
他的馬車在去平原縣的路上給了別的難民,此時只有一輛驢車。
老驢鼻子打了個響,緩緩向德州城行去。車上王珍與李柏帛並坐,看著不像是押解戰俘,倒像是兩個好友同車而行。
「秦山海治軍之能,高吳閻王遠矣。」出了大營時李柏帛回望一眼,如此評價道。
王珍道:「秦帥護國老將,非是打家劫舍的流寇能比的。」
李柏帛點點頭,嘆道:「可惜護國老將護不了國,亂世凶年民不聊生,自有草莽並起。若我大瑞天子能得王兄與秦將軍這樣的英才輔佐,必能早平天下、撥亂濟危。」
王珍笑了笑,道:「今日來見李兄,我並非是想爭個對錯。亂世凶年也並非一天兩天了,許多人想要撥亂濟危,各有各的看法,也各有各的主張。爭是爭不出什麼來的,不如且行且看,路嘛,總是摸索出來的。」
「哈。」李柏帛輕笑一聲。
「今日卻是為了一樁私事想問問李兄。」王珍倒也沉得住氣,此時才開口道:「舍弟王璫在瑞皇那裡,可還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