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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映著宋禮的臉,眉宇間顯出一絲憂國憂民的焦慮來。
聽到這樣的喟嘆,羅德元便覺有些酸楚,抱拳道:「閣老與宋先生,皆是學生最敬重之人。」
宋禮擺了擺手。
「學生今天去過王家了。」羅德元開山見山道:「王家……果然是好一派富貴門庭。」
秋夜涼極,宋禮將肩上的衣服拉了拉,嘆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不錯。王家長子與次子皆有城府,不是好相與的。學生只好故作狂悖,讓其以為我是衝著遴選駙馬一事去的。」羅德元道。
宋禮道:「依你所見,王家果然與白義章一黨有所沾連?」
「誠如宋先生所言,王家定然是白義章的銷贓人。那王珠傲慢刻薄、絕非良善。」羅德元道:「若非如此,一介賣酒之家如何賺得如此潑天富貴?!」
他說著,深深嘆了口氣,道:「想必這些年來,白義章從賑災糧里扣下糧食,經由王家釀成酒,再賣作銀錢,於是才有今日在王宅所見,入眼的便是雕樑畫棟、滿庭美婢。那一壇壇釀的哪裡是酒?分明是一壇壇的鮮血!思及至此,學生心中實是義憤難平!」
「義憤難平!」他又罵了一句,握緊了拳。
宋禮卻只是臉色淡淡的,提著毛筆在寫著什麼。
「宋先生覺得我該怎麼做?」羅德元問道。
「你想怎麼樣?」宋禮反問道。
羅德元道:「當然是將這些國之蛀蟲繩之以法!」
「繩之以法?白義章入仕多少年?你入仕多少年?」宋禮道:「他是東林黨骨幹,黨羽勾橫。連左閣老都輕易動不得,你一個從七品御史,又能將他如何?」
「王家便是一個突破口……」
宋禮淡淡問道:「你有證據嗎?」
羅德元一時無言,想了想道:「我可以先彈劾王家以重金賄賂內官,操縱駙馬的遴選。只要將王家抄家下獄,不怕問不到證據。」
「有多少把握?」
「那准駙馬王笑人品惡劣,竟與寡婦有所私通!學生有……五成把握。」
宋禮微微一皺眉,道:「我聽說,那王笑是個痴呆兒。你今日去沒看出來?」
「痴呆兒?」羅德元喃喃道:「似乎不太像吧……」
宋禮道:「此事我會再讓人去探查。等有了結果再動作吧。切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務必要中,朝廷經不起太大的震盪啊。」
「學生明白。」
宋禮停下手中的毛筆,又問道:「你對秦成業此人如何看?」
羅德元道:「秦成業?有人說他是鎮守我楚朝遼東的塞上長城,有人說他是貪墨遼晌的大奸之輩。他降過建奴又復歸我大楚,是貪生怕死也好,是忠心耿耿也罷,有一點我可以確定……他想要做的,不是朝廷的臣子。他想做的,是李成梁一樣的遼東王。所以,這樣一個人絕不能久置遼東!」
「這也是閣老憂心之事。」宋禮道:「每年幾百萬的遼餉,卻換不了關外的寧靜。多少無辜者慘死建奴鐵蹄之下?而關內百姓亦是負擔愈重,時局每況日下……可結果呢?秦成業的三子秦山河戰敗被俘,竟然降了建奴!奇恥大辱!這將朝廷的顏面置於何地?將百姓的希望置於何地?」
他越說要氣,怒道:「陛下讓秦成業進京解釋,秦家是怎麼做的?派兩個孫輩進京,這算什麼?算人質嗎?!」
羅德元亦是咬牙,氣憤不已。
「你可知那兩個秦家子孫這些天來在京城都幹了什麼?」
宋禮怒極反笑,將一張紙遞了過來。
羅德元接過那張紙。
「兩個人便能將五城兵馬司的副都司打得滿地找牙,不愧是總兵之孫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大楚朝的邊軍戰力極盛,能一以敵十。」
紙上寫的卻不僅是這一樁事……
羅德元許久才看完,氣得臉色鐵青。
他猛然抬起頭,目光中透出堅毅,以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道:「其子投降建奴,其孫劣跡斑斑,只觀其子孫行止,便可知秦成業其人之不堪。讓這樣的人鎮守遼東,國家之希望何在?這次,哪怕撞死在殿前,學生也必要將這個盤踞遼東的大蛀蟲彈劾下去!」
……
「你們看,這是什麼?」
喝了幾碗酒之後,秦小竺突然頗為神秘地說道,神情間還隱隱有些得意。
秦玄策「哇」了一聲,一把將秦小竺手裡的東西搶過。
耿當便也探頭去看,亦是「哇」了一聲。
王笑便忍不住有些好奇起來。
他對秦小竺頗有些心理陰影,因此這次坐得離她有些遠。此時終於忍不住湊過去看。
不過是張一千兩的銀票嘛。
還有一個荷包,裡面碎銀和銀票大概有一百多兩。
王笑撇了撇嘴——還當是什麼呢,不過就是銀子。
他全然不記得今天之前自己每天渴求著銀子時的樣子。
「你哪來的?」秦玄策向秦小竺問道,「今天我趁推牌九的時候,你去賭大小贏的?」
秦小竺道:「蠢貨,賭博要是能贏錢,誰還他娘的幹活?」
她將腳踩在凳子上,啃了一口雞腿,得意道:「下午從那兩個老豬狗身上順的,你們猜,哪份是那煤商的,哪份是那都司的?」
耿當道:「哇,五城兵馬司的這麼有錢?隨身帶一百多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