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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絕的主意?
呵呵。
左經綸又是心中一嘆。
「稟陛下,是准駙馬王笑勸說老臣的。」
延光帝心道:這個朕知道。
朕不是要聽這個。
「哦?那孩子是如何勸服愛卿的?」
左經綸再想到王笑勸服自己的那套說辭,又是心中一顫。
他三絡長須一抖,喃喃道:「老臣不敢說。」
延光帝道:「有何不敢說的?朕是何等胸襟氣度。」
「駙馬他……給老臣打了個比方。」
「是何比方?」
左經綸閉上眼,心中依舊波濤難平。
腦海中,那個俊逸少年說著說著就猛然撲上來,一把攥住自己的衣領,大吼了一聲。
「老大人!睜開你的眼看清楚,這楚朝、這百姓、這陛下!當此燃眉危局,你們這些文官還在顧忌這個那個,什麼禮教?什麼律法?什麼祖宗家訓?!好!你們要你們的牌坊,老子不要!」
「危局如火,你們怕被釘在恥辱柱上,我不怕!我不要做什麼青史留名的正人君子,我要用我的滾燙的熱血、強硬的刀鋒,劈開這一團亂麻!」
「……」
左經綸已經完全不記得當時自己過了多久才晃過神來……
此時,思及至此,他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自己那蒼老的身軀。
這一生,歷盡沉浮,這雙老眼看過了多少世情?沒想到啊,遲暮之年,還能被一個少年郎吼罵得,羞憤欲死。
「左愛卿。」
「左愛卿。」
延光帝又喚了兩聲。
左經綸一愣,回過頭,便見到陛下那張充滿好奇的龍顏。
「陛下。」
「到底是何比方?你說與朕聽聽……」
……
隔著重重宮牆。
小太監汪賢打著燈籠從慈寧宮出來。
他打算穿過養心殿,繞過乾清門,估計還得走好一會才到乾清宮。
宮城靜諡,夜色幽深。
突然,一聲大喝遠遠傳來,嚇得汪賢手裡的燈籠一晃,火光便熄滅了下去。
「朕去他娘的!」
「他娘的……」
「的……」
回聲悠遠,在一道一道宮門之間迴蕩開來,為這個夜色中金瓦紅牆的皇宮平添了一抹獨特韻味。
……
左府,書房。
左明靜臉上的紅霞許久都沒有褪下去。
連宋禮這個年過而立的老男人也有些赧然。
那個清逸俊秀的少年一幅眉目良溫的樣子,靜立不動時還有一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雋永姿儀,一開口竟能說出那樣粗鄙的比方。
巨大的反差,如一把大錘狠狠地擊在了當時屋裡兩個清雅文人和一個官宦千金的腦中。
偏偏這個比喻,其實是很形象生動的……
左經綸來不及多說什麼便飛快地進宮去了,只留下滿屋的餘音繞樑。
氣氛有些尷尬。
王笑卻是氣定神閒。
終於說服左經綸了,不容易啊。
長舒了一口氣,他端起茶杯,優雅地抿著。
靜默了許久之後,宋禮才反應過來,他飛快地打開門出去,招了一個下人吩咐道:「去叫蘭兒過來。」
不一會兒功夫,宋蘭兒便提著裙子跑過來。
「父親。」
見宋禮神色不豫,宋蘭兒還以為自己欺負左明德的事發了,心中極是擔憂。
「父父父親啊,明德兄長他他是……是自己要出去買藥的……」
宋禮眉頭一皺,並不理會這些,卻是對宋蘭兒低聲吩咐了幾句。
宋蘭兒抬頭看著她父親,有些愕然,卻也有些失落起來。
「知道啦。」
她只好進屋去拉了拉左明靜,低聲道:「明靜姐,你跟我來。」
兩個少女便繞到屏風後面說話。
「王笑說什麼了?」宋蘭兒壓著聲音道:「我爹爹讓我與你說,王笑說了那樣粗鄙的言語,我們以後都不許與他見面,一點瓜藹也不能有。」
左明靜方才回過神來。
她捋了捋頭髮,道:「你與宋先生說,這是題中應有之意。我知道了。」
宋蘭兒聽了這句話,鼓了鼓腮幫子,一臉不高興。
「他還有好多遊戲我沒學來……」
左明靜側過頭看去,只見坐在那的少年一幅百無聊賴的樣子,顯得有些傻氣。
可方才談論天下大事,他分明還是雄姿英發、經才緯略的模樣,恣橫肆意、渾灑自如,談笑間能將祖父說得勿勿忙忙進宮面聖。
那些心懷天下的慈悲、生殺予奪的狠辣,其實是讓她有些動容的。
若之前沒認識王笑,只在今日看他,她必定會欽佩這個人。
可,她其實是見過他另外一面的。
初相見時以為是矜貴公子,遊戲時才知道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後來也看到他風流的樣子、兇惡的樣子。京郊遇到瘟疫,他也會顯得驚慌無措像被嚇傻的孩子,但最後卻還是奮力駕著她那輛馬車,將她救了出來……
這些加在一起,左明靜方才能感受到他是一個人,一個不僅僅讓人感到欽佩的『人』。
也有讓人心疼可憐的時候、也有讓人討厭埋怨的時候、也有讓人無語氣極的時候。
所以,錢朵朵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