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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武舉第六名的勇士?是鎮守薊鎮的總兵?是修道有成的道士?
但這些,都是假的啊。武舉是騙考官、總兵是瞞陛下、道士是騙自己……
……
「我是楚朝的將士!」
——終於,趙浩成吶喊了一句。
這是他最後還堅守的身份與榮耀。
此生經歷過功名富貴、經歷過人生挫敗,一直活到五十知天命的年歲。巨大的迷茫中,他回過頭,只看到了年少時的志向……
……
「我們是楚朝的將士!」
一萬餘人齊聲大吼。
他們是薊鎮中最不起眼的小卒,杜澤志和趙浩成的目光從未落在他們身上。
那些高官將領一心要拉攏的永遠都是雄壯孔武的精銳。
但,他們這些人,依然是要有身份的。
而這個身份,將要比對面所有的精銳家丁還要高貴、而且有尊嚴。
帶著這份尊嚴,他們緩緩走到戰場中,迎著對面的家丁,執起了自己的武器。
……
「杜澤志通敵叛國,人神共誅!」趙浩成高聲大喝道,「建奴可恨,叛徒更可恨!更可恨的是,這些叛徒還搶掠百姓、吃你們的官餉,反過頭來欺辱你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通敵叛國,人神共誅!」一萬士卒高聲大呼。
「現在,朝廷看到我們了。懷遠侯與姚督師前來除此毒瘤。我們讓他們看看,薊鎮的男兒是不是懦夫?」
「我們不是懦夫,我們是楚朝的將士!」
「殺他們,奪回我們的糧餉與尊嚴!」趙浩成手中的長戟重重揮下。
「殺!」
一萬將士迎著杜澤志的家丁狠狠衝上去……
「殺……」
如果拋開所有的家國情義而言,今日這件事只從趙浩成和杜澤志兩人的角度看,可以很簡單的理解。
對趙浩成而言——「杜澤志你這個雜碎,老子忍你很久了,現在師出有名,老子要幹掉你!」
杜澤志:「蠢材。」
不需二人當面對話,趙浩成只看家丁們的陣列,便能感受到杜澤志巨大的輕蔑。
他悖然大怒,提著大戟便向杜澤志的中軍衝去……
……
張永年真的生氣了。
他作為一個將軍、一個指揮官,忙著觀察戰場、調動人馬……卻他娘的有個蠢貨一直追著自己。
張永年背上的傷勢不輕,但他還是支著身子站起來。
眼前依舊是那個高高壯壯的金錘大漢。
「你可敢與我一戰?!」那大漢喊道。
張永年朝他臉上啐了一口血痰,手中的長刀便劈了下去。
「來得好!」
那金錘大漢躲了一下,舉著大錘便迎上來。
鐵器轟鳴,火花飛濺,嚇得四周的兵卒不敢近身。
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十數回合,終於,張永年露了一個破綻,被一錘打在地上。
接著,另一支大錘便狠狠砸下來!
張永年連忙舉刀去擋。
「當」的一聲響,那大漢天生神力,張永年手中的長刀愣是被砸彎下來。
「不好!」
果然,那大漢另一隻手上的大錘又砸下來……
張永年再無力招架,只好閉目待死。
過了片刻,卻不見對方再有動作。
他睜開眼看去,卻見那金錘大漢卻是收了些力,側耳聽著四周的動靜,臉上有些迷茫的樣子。
只聽那邊有人齊聲高吼著:「杜澤志通敵賣國……」
「你們憑啥說杜大人通敵?」那大漢撓了撓頭,很是生氣地道:「杜大人明明就是好人!給老子飯吃……」
「你他娘的!」
張永年反手就是一刀,刀杆砸在那大漢頭上。他起身又是重重踹了好幾腳,終於將那大漢打暈過去。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變形的長刀,正要一刀斬下,忽然卻有些猶豫起來。
「莽夫。」
張永年又啐了一口血痰,這次終於啐在了對方的後腦勺上。
接著,他提起那大漢的兩柄金錘……
呃……太重了,他只好又丟下一個。
接著,張永年翻身上馬,四下看了一眼局勢,大喝道:「隨我殺敵!」
「殺……」
……
兩萬餘人的戰場上,鮮血鋪了一地。
長河的冰面被熱血澆蓋著,甚至開始一點一點化開。
太陽從東邊的青山上緩緩升起,天光漸亮。
廝殺還在繼續。
杜澤志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盧龍衛的三千孬兵趁著方才的黑夜已渡過了長河,正集結著準備向自己後方衝上來。
「石棟,你帶兩千人,擊潰那伙人。」
「是……」
……
耿當一得到消息便領著盧龍衛趕過來。
他決心這次要好好干!
可惜,他上任盧龍衛不過短短几天,還做不到如臂使指。
盧龍衛這些軍戶也實在不成器。稀稀拉拉趕了大半夜才到長河河畔,急得耿當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過了河,耿當連忙調整陣型,卻見對面卻有兩千人如狼似虎地撲進來。
此時他們背靠長河,並無騰挪的空間。
那便唯有背水一戰了。
耿當也不虛,大喝道:「兄弟們,隨俺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