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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遙的心被秦恬這句話震了一下。
然後秦恬就被化妝師叫過去補妝了,下下一場有秦恬的戲份。
祝遙遠遠聽著化妝師笑罵她:「吃吃吃,小吃貨,口紅都全蹭沒了!」
秦恬大笑:「這是誰的草莓我能不吃麼?這是甜在我嘴裡麼?這是甜在我心裡好麼!」
化妝師說:「給我吃一顆嘛。」
秦恬故意:「不給不給!一顆都不給!」
在閔佳文面前是乖順的貓,離了閔佳文的視線,就是占有欲極強的小狐狸。
祝遙遠遠看著秦恬張揚的笑臉,心裡不是不羨慕的。
她發現從青春期開始,她就一直羨慕這種直來直去的女孩兒。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是商曉冉,現在則是秦恬。
所不同的是秦恬表面不著調,卻比商曉冉更正直善良,所以祝遙能跟她成為朋友。
但造就她們直來直去性格的原因是一樣的——和睦的家庭,溫暖的環境,知道自己無論做錯什麼都有人兜底,所以什麼都敢大膽去闖去試。
而祝遙呢。
祝遙的青春期,是躲在教室後排角落不起眼的影子,是有著千迴百轉複雜心思的一叢灰綠苔蘚,不可愛也不討喜,讓可愛討喜性格滋長的土壤,早已隨著祝映嵐的缺位,隨著祁勝軍把西瓜尖尖一塊讓給小兒子,而隨風飛散,再無依存。
至於現在,祝遙表面好像變了不少。
化著光鮮亮麗的妝,被挺多粉絲叫著「女鵝」追捧,雖然接受採訪或上綜藝,還會被說是清冷美人的性子,但相較於高中時的寡言,已經好了不少。
只有祝遙自己知道,其實她一點都沒變。
內心那叢灰綠色的苔蘚,從來沒有發生位移,在一片潮濕腐敗中暗自滋長。
那叢灰綠色的苔蘚,讓她在面對曲清澄時,無論笑的多溫柔多乖巧,轉過身,也依然沒有和曲清澄走入一段關係的勇氣。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秦恬。
化妝師給秦恬補了口紅又補了腮紅,依託化妝的魔力,秦恬的一張臉越發甜美起來。
秦恬在娛樂圈本來就是「開朗甜妹」的人設,大大咧咧清清純純對誰都懵懂那種,她粉絲也都很吃這一套,要是她和閔佳文這麼一段曝光出去,祝遙都不知道會不會是毀滅性打擊。
可秦恬能驕傲的揚起一張笑臉說:「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後悔。」
那祝遙自己呢?
祝遙正想著的時候,毛姐走到她身邊來:「發什麼呆呢?不讓你吃草莓氣了?」
祝遙笑笑:「我哪兒有那麼幼稚。」
毛姐端著一杯白水,倚著祝遙身邊一張台子,也發起呆來。
不過她視線沒投向祝遙剛看的秦恬,而是投向鏡頭下的閔佳文。
閔佳文這場戲在演離開小枝以後的生活。
她本以為自己會痛苦不堪,以淚洗面的過一輩子,剛開始也的確是這樣,每晚背對幾乎可以說是陌生人的丈夫睡著,無聲的眼淚把枕巾都澆透。
可後來呢,家長里短,柴米油鹽,雞飛狗跳。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瑣碎忙碌到緒老師除了上班和生活,再沒什麼餘力想其他。
直到一個周末的下午,丈夫帶著家人去郊遊,緒老師因為感冒了一個人留在家裡,昏昏沉沉睡了半天后,一個人起來坐在桌邊喝粥。
她愣愣的喝著粥,眼淚就掉在碗裡。
她忽然想起,她以前和小枝最窮的時候,兩人就經常一起喝這樣一碗白粥。可更令她難過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想起過小枝了。
閔佳文坐在鏡頭前扮演緒老師,大顆大顆的眼淚,簌簌無聲的落進粥碗裡。
祝遙遠遠看著梅導的監視器,鏡頭在推閔佳文的大特寫,那樣能夠感染人的情緒,表演無可挑剔。
身邊有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祝遙扭頭,看毛姐把一張臉埋進水杯里。
像緒老師的眼淚落入粥碗一樣,毛姐的眼淚,也無聲的落入水杯里。
祝遙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我什麼都沒看到啊。」
毛姐接過紙巾:「哼,小孩兒。」
毛姐到底是毛姐,在娛樂圈歷練過多少年的女強人,她用紙巾悄悄把眼淚揩掉,梅導一喊「卡」,她又看上去跟平時沒兩樣了。
閔佳文走出鏡頭,毛姐趕在補好妝的秦恬以前,雷厲風行的躥到閔佳文跟前:「閔老師,演的實在太好了!這片子你不拿三座國際影后獎盃我都不服!」
閔佳文聽人誇她演技夸的太多了,挑眉笑笑走了。
毛姐又走回祝遙身邊:「我騙她的。」
「我覺得這片子裡你的角色比她出彩,要拿影后也是你拿,你可得好好演啊。」
祝遙:……
經紀人的嘴,騙人的鬼。
祝遙遠遠看著閔佳文走過去補妝,臉上還掛著淚痕,她問毛姐:「這片子的結局太沉重了吧?生活真是這樣嗎?」
毛姐笑笑:「你還小才覺得沉重,等你再長几歲你只會覺得現實。」
「你看我不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年輕時以為那麼愛總該是一輩子吧,可現在呢?還不是被生活磨的什麼都不剩。」
秦恬之後再下一場有祝遙的戲,祝遙就也被化妝師叫過去補妝了。
「祝遙,祝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