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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失而復得」的擁抱,是祝遙童年全部安全感的來源。
很多年後的這個清晨, 祝遙躺在床上,心裡竟湧起類似的感覺。
不,也許還要更強烈。
她動動手腳, 就能碰到身邊人軟軟的身子。她的曲清澄,就好端端睡在她身邊。
她昨晚喝多了, 斷片的一小段, 是不知怎麼從酒吧上了曲清澄的車。後來, 從曲清澄車上醒來的時候, 記憶已經在了。
她記得是怎樣躺在曲清澄的腿上, 怎樣吻了上去, 又怎樣停了下來。
等一個漫長的擁抱讓兩人呼吸都平復下來的時候, 她和曲清澄一起回了家。
曲清澄問:「洗個澡再睡舒服一點吧?」
祝遙點點頭。
曲清澄又問:「能站穩麼?」
祝遙笑:「要不你幫我洗?」
曲清澄瞪她一眼,塞給她浴巾和睡衣,把她推進浴室。
祝遙給自己身上澆著水,想起曲清澄剛才有點慌亂的表情,就有些想笑。
她越接觸,就越發現成熟聰明的曲清澄,有時也是冒著些傻氣的。
比如剛才,曲清澄怎麼會相信她的醉話呢?她才不好意思讓曲清澄給她洗呢。
她並不好意思讓曲清澄看她的身體,想到這裡,又想起曲清澄的身體。
剛才車后座微微露出的一截腰肢,在擋風玻璃透進的昏暗燈光中,竟比身上的白色羊絨毛衣更白,那麼細,箍在祝遙的手中盈盈一握。
祝遙明明酒醒的差不多了,這時臉卻又像酒氣上涌,猛的燒起來。
一方面是因為心裡想著這些沒法好好洗,一方面是她知道自己洗完曲清澄還要洗,就匆匆擦乾身子套上睡衣出去了。
差點跟門口的人撞個滿懷。
是曲清澄,捏著手機站在那裡。
「幹嘛呢?」
「等你啊,你不是喝多了嗎?」曲清澄笑笑:「怕你從浴缸出來時摔了。」
祝遙說:「來救我啊?」
如果這時曲清澄像愛開玩笑的秦恬一樣,說一句「不啊我來踩你一腳」之類的話,祝遙大概還能跟她對話下去。
可她溫溫柔柔應道:「嗯,來救你。」
祝遙眼眶一熱,幾乎懷疑是剛才滾燙的洗澡水進了眼睛。
眼前站著的人,就是無數次在灰敗青春救她於水火的人。
帶她回家,給她治傷,在運動會的操場邊,給她好好綁一個馬尾。
祝遙走近一步,擁住曲清澄的肩,臉埋上去。
曲清澄嚇一跳:「怎麼了,真的頭暈嗎?想不想吐?」
祝遙清蹭著曲清澄的肩膀搖頭:「就想抱抱你。」
曲清澄笑:「我還沒換衣服呢,你剛洗乾淨,又蹭髒。」
「你介意嗎?」祝遙說:「反正我是不介意。」
等了大概十秒鐘,就當祝遙以為曲清澄有潔癖很介意的時候,曲清澄的擁抱,軟軟的回了過來。
「不介意的呀。」
「誰讓……是你呢。」
祝遙把頭埋在曲清澄肩頭無聲的笑,大概太開心了,開心到她想咬曲清澄一口。
她就隔著曲清澄的毛衣輕輕咬了一口,一嘴毛,曲清澄「餵」一聲。
祝遙又笑,這次笑出了聲,嘿嘿嘿的。
曲清澄說:「我發現喝醉的人都很喜歡傻笑。」
祝遙:「嗯,是的呀。」
曲清澄又說:「傻氣。」
祝遙:「嗯,是的呀。」
「放開放開,我也要去洗澡了。」
「沙發上鋪哪床被子呢?你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己來吧。」
曲清澄那時抱著浴巾和睡衣從臥室出來,看了祝遙一眼就往浴室走,關門之前輕飄飄留下一句:
「你也睡床。」
******
祝遙躺在床上的時候,能隱約聽到浴室里傳來的水聲。
是曲清澄在用淋浴。
祝遙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伸向天花板。
這麼看起來,她是比十七歲的時候,又略略長高了一些的。
她記得十七歲那年,在植物園傷了腳,曲清澄把她撿回家,那時她穿著曲清澄的睡衣,袖子尚能遮住一半手腕。
到了這時,細瘦手腕已經全部從袖口露出來了。
而且最大的區別……祝遙轉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深深吸了一口。
曲清澄身上的香氣極其幽微,她從不用香水也幾乎不用帶香味的護膚品,必須湊的很近很近才能聞到一點茶花的味道,不知是面霜里淡淡的香氣,還是單純就是她的體香。
這會兒又在曲清澄的枕頭上聞到了。
祝遙的內心放起小煙花,腳在被子裡蹬了兩蹬。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猛聞曲清澄枕頭這事,有點ws有點bt,可架不住內心就是很想這麼做。
五年前和現在最大的區別,就是五年前她一個人睡在沙發上,而現在她洗得白嫩嫩香噴噴的,在曲清澄的床上等著曲清澄。
雖然今晚什麼都不會發生吧,嗯,但是。
祝遙又把手從被子裡伸向天花板,看著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傻笑。
從教室後排到講台,短短十八步,她走了五年,可到底還是走到了不是嗎。
曲清澄這時走進來:「你這個小孩子,手伸在外面,不怕著涼的嗎?」
她走過去替祝遙把被子掖好:「這可快冬天了啊,傻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