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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著,自己作為梅導欽點陪祝遙體驗劇本的人,像之前一樣出現在劇組看兩眼也不稀奇。
可真的來了,又怕打擾祝遙。
「曲老師?」
曲清澄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她。
曲清澄回頭:「毛姐。」
「怎麼不進去?」毛姐揚揚手裡的咖啡:「我去給祝遙買黑咖啡了,她那個臉腫的呀,嘖嘖嘖。」
曲清澄覺得這個鍋該她來背:「不好意思……」
貌似是她害祝遙昨晚喝了那麼多酒的。
毛姐哈哈一笑:「不是那意思,她就那體質,三不五時還是要腫一下的。」又招呼曲清澄:「走啊一起進去。」
曲清澄就跟著一起進去了。
鏡頭下正在拍戲,祝遙和閔佳文的對手戲。
挺激烈的一場戲,祝遙在酒吧被客人打了,消息傳到閔佳文那裡,閔佳文急急的趕來,拉著祝遙喊她辭職,祝遙狠狠甩開,她一路追,祝遙一路躲,直到最後,她把人逼在狹□□仄的儲酒間裡。
天冷了,祝遙還穿那件格紋的賽車手裙,為了多賣兩瓶酒,捏住閔佳文下巴的手指甲泛著青紫。
「你憑什麼管我?」她壓低聲音問,像在雨里凍久的落魄的狗。
閔佳文喉嚨里咕嚕一聲,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閉上眼。
她這副順從的樣子,反而激發了祝遙心裡更暴躁的東西:「在我面前裝什麼樣子?」
「在你情兒面前裝夠了,又跑我面前來裝?」
「不是情兒。」閔佳文閉著眼睛說。
祝遙冷笑一聲:「情兒,相親對象,隨你怎麼叫吧。」
曲清澄攏著風衣站在鏡頭外,眸子垂下去。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
電影布景做的極真。裝啤酒的紅色塑料箱上粘著後廚飄過來的油污,黑黑粘粘的一層,閔佳文被祝遙反抵著,白色高領毛衣的袖子蹭在箱角,狼狽的髒了一片。
祝遙狠狠吻上去,撞倒一個塑料箱,金屬啤酒罐掉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地。
除此之外,現場靜的出奇。
都是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知道戲到了最要勁的時候,生怕喘氣的聲音都會影響演員的狀態。
曲清澄也屏住呼吸,風衣口袋裡的手指蜷緊,忽然觸到了什麼東西。
一張小紙條。
祝遙今早提醒她熱三明治的,被她裝進毛衣口袋又移到風衣口袋,特意收著。
此時指尖一划,發出尖銳的聲音,曲清澄嚇了一跳,生怕影響了現場收音。
可她左看看,右看看。
沒有一個人看向她,所有人都看著鏡頭下的祝遙和閔佳文。
呼——曲清澄鬆了一口氣。
原來剛才那尖銳的聲音,只是響在她心裡。
她再次看向鏡頭下的祝遙,放開了閔佳文一瞬,可等到閔佳文抬眸,她又像根本不願讓閔佳文開口說話,又一次吻上去。
曲清澄盯著祝遙的一張臉。
明明一點也不腫的,那么小巧緊緻,好像除了「青春」兩字再不出其他更適合的形容了,在鏡頭下灼灼閃著光。
曲清澄忽然想起自己眼下的那條細紋。
三十將近的年紀,人生的第一條細紋,怎麼抹眼霜也抹不掉。
鏡頭下祝遙放開了閔佳文,閔佳文忽然失聲痛哭:「我老了。」
「我老了你知道嗎?」
她開始捶打祝遙的胸口,在狹窄的儲酒間裡,發出咚、咚,悶悶的迴響。
曲清澄早把那劇本看熟了,很快意識到那是閔佳文的臨場發揮。
原來的劇本上,只寫著讓閔佳文安靜哭泣。可曲清澄親臨現場,一氣呵成看下來,又覺得這場爆發恰到好處。
閔佳文哭著哭著,才安靜下去,順著架子緩緩往下滑,啤酒箱不平整的地方,勾住閔佳文毛衣上冒出的一個線頭,隨著閔佳文下滑,越拉越長。
毛衣抽出一條線,狼狽又可悲。
梅導在鏡頭外喊:「卡。」他深吸一口氣。
所有人跟著梅導深吸一口氣,好像都已經到了憋氣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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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遙走到鏡頭外來,額頭上沁著細細的汗,她找到毛姐:「還行麼?」
毛姐說:「戲很行,臉很不行,趕緊喝黑咖啡。」
「你說你這狀態爆發怎麼不趕在臉好的時候。」
祝遙笑笑,喝一大口黑咖啡,剛才那場戲太爆發,她又被燈光照著暖風機吹著出了一身汗,這會兒把黑咖啡當水喝,又苦得皺起眉。
忽然毛姐碰碰她胳膊。
祝遙順著毛姐視線看過去,才看到混在工作人員里往外走的曲清澄。
祝遙把咖啡往毛姐手裡一塞,快步走過去:「什麼時候來的?」
曲清澄抬頭笑笑:「就看了你剛才那場戲。」
「怎麼就要走?」祝遙問:「你今天不是沒課?多待會兒。」
「不了,我……」曲清澄找了個理由:「要備課。」
「哦,這樣啊。」祝遙緩緩點了一下頭。
當曲清澄準備轉身的時候,她又忽然湊過去,壓低了聲音在曲清澄耳邊說:「騙子。」
曲清澄往旁邊躲了一下:「這麼多人呢……」
這時有兩個搬燈架的工作人員路過她們身邊:「戲現在很可以啊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