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祝遙睜圓雙眼。
「既然你媽媽在泰國……」
祝遙猛吸一口氣。
剛才巨大的錯愕和喜悅,現在洶湧的憤怒、羞愧、自卑還有什麼說不出的更複雜的情緒,像連綿的山谷,一面直衝雲霄,一面指向地心,其間形成的巨大落差,足以盤旋濃厚的雲雨,包裹祝遙一顆失去理智的心,讓她難以承受。
「砰」的一聲。
曲清澄愕然看到,面前的少女頂著一張猛然間漲紅的臉,用力打開自己的手,一直躺在章心裡的粉管唇膏飛出去。
磕在路邊沒融化的積雪堆上,那積雪早已變成堅硬冰棱,與唇膏塑料管硬碰硬,發出空曠的聲響。
砰,砰,骨碌碌。
唇膏彈了兩下,最終滾到路邊,由粉嫩可愛,變得灰頭土臉起來。
祝遙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語調,喊出自己心底的那句話。
憤怒的。不屑的。故作平靜的。
情緒選來選去,指針失去方向,最終在一通模糊的跳轉中變成了帶點顫抖的吼,也許上下唇之間還有著來不及斷裂的口水絲,一切變得狼狽不堪——
「曲清澄,誰要你來可憐我了!」
「你到底以為你是誰啊?!」
祝遙公交車也不想等了,人生就這麼一次,她享受了一次電視劇女主才有的光環,一輛空著的計程車剛好開過她面前。
祝遙招手,把曲清澄一個人撇在原地,走了。
******
祝遙的家離劇場不遠。
祝遙覺得自己在后座,還沒發多久的呆,前排司機就已經在問她:「姑娘,你看我給你停哪兒啊?」
祝遙回過神來:「師傅,麻煩您掉頭回去。」
「啥?」司機回頭看了后座這眉清目秀的姑娘一眼:「姑娘,這大新年晚上的,你打著車在這兒遛彎兒呢?」
祝遙搖頭:「麻煩您了。」
司機看這姑娘抿著嘴看向窗外,一臉的倔強,無奈搖搖頭,拖著祝遙掉頭回去了。
******
祝遙跳下計程車的時候說:「師傅您等我半分鐘啊,很快。」
路燈下一片空曠,大冬天的晚上這條冷門公交線的車站,並沒有人在等車。
曲清澄早已不在這裡了。祝遙也不希望曲清澄還在這裡,她一點也不想看到曲清澄。
她跑到剛剛唇膏掉下的積雪堆邊,看了兩眼,又看了兩眼。
轉回計程車邊:「不好意思啊師傅,您還是先走吧,多少錢我結給您。」
司機:……
他往四周看了看:「姑娘你要幹嘛啊?要不我等你吧,你這兒可不好打車,大晚上的,小心不安全。」
祝遙搖頭:「謝謝您,可我還不知道要在這兒多久呢,別耽誤您做生意。」
祝遙付了錢,又對司機道了一次謝,看著司機把車開走了。
她一個人轉回雪堆邊,彎下腰,視線在四周來回來去的找。
剛才被她打掉在這裡的唇膏,不見了。
難道被曲清澄剛才走的時候撿走了?祝遙覺得不會吧,唇膏已經摔的那麼髒,而且膏體應該已經斷在裡面了,曲清澄撿它幹嘛?
難道是有人路過撿走了?
應該也不會啊,這公家車的線路極之冷門,平時等車的人就少,更別提快放元旦假期的大冬天夜裡,誰會打這兒路過?
祝遙雙手插在口袋裡,跟排雷似的,彎著腰在雪堆邊來回來去找了二十分鐘,才終於沮喪的承認一個現實——
曲清澄剛才想送她的那隻唇膏,就是找不著了。
******
祝遙回到家,先去洗澡,沖暖剛在戶外被凍冰的身體。
拿浴巾對著鏡子擦乾頭髮的時候,祝遙擦著擦著,停下手裡的動作,打量起自己的長相來。
相較於清冷的眉眼,和略顯鋒利的一管鼻子,自己的嘴,還算長得有點體量。
不大,也不算很厚,但唇峰微微凸起,就帶了那麼點特別的味道。
祝遙湊近鏡子,對著自己的嘴唇更仔細的看了一圈。
有死皮嗎?好像……沒有吧,就是看上去有點乾燥的樣子。
曲清澄是覺得她嘴幹才給她選了管潤唇膏?祝遙伸出舌頭,在嘴的一圈舔了舔。
想想曲清澄的嘴……
祝遙認真想了想,曲清澄的嘴,的確是一點不乾燥的。
她想起第一次去看劇場的那個中午,曲清澄在大巴車上睡著了,自己站在她身邊,傻傻伸手幫她擋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
那時曲清澄的五官在陽光下近乎透明,嘴是小巧的,不厚不薄,透著淡淡的水潤粉紅。
曲清澄是不化妝的吧?祝遙不很確定,就算話,也是很淡很淡的那種妝。
因為眉眼的清麗淡雅,仿佛天生紅潤的嘴唇,在一張白淨的臉上,就很有存在感起來。
不像櫻桃,沒有那麼紅,而是像剛剛切開的水蜜桃內瓣。
淡粉的,濕潤著,也許散發著淡淡清香的。
祝遙想著想著,不知怎麼的,完全出乎她自己預料的,輕輕吧嘰一聲,在湊得很近的鏡子上,對著自己的嘴親了一下。
祝遙嚇了一大跳——幹什麼呢這是?!
她不敢再看自己唇間在鏡子上呵出的一點白氣,用浴巾裹著頭,逃一般的走了。
******
因為前一天晚上心裡有事,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第二天因放假而肆無忌憚祝遙,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