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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她正處在漩渦中央慢慢往下沉,整個過程沒有痛苦,除了她的心跳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沒有危險,只有絕望,鄭從獲試圖掙脫,漩渦將她牢牢制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處在漩渦中心的她沒有時間的概念,終於停了下來,準確說是掉了下去,掉水裡了。
那是被嗆到的感覺,鄭從獲從水裡掙扎著探出頭,看到的是藍天白雲綠樹青草,不知名的野花開的正歡。
濕淋淋地從水裡爬出來,鄭從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又擰了擰衣裳上的水,瞧著四下荒無人煙,她膽子也肥了起來,飛快地將外邊的衣裳脫掉,擰了幾遍水,往河邊的小樹上一掛,抱著肩瑟瑟發抖。
這裡不知道是哪個世界,明明太陽那麼毒,卻照不出一點溫暖,反而越曬越冷了。
「你怎麼進來的?」
一個略顯疏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鄭從獲嚇了一跳,想著這是個女人的聲音,這才站穩了。仔細思量那話里的意思,只怕對方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就算不是,也是熟悉這個世界的人。
想明白這些,鄭從獲一把抓過衣角還在滴水的衣裳,自認為麻利地穿了起來,其實她對於這類衣裳並無多少了解,連衣帶都系錯了。
轉過身,終於看清了那個人,鄭從獲有點後悔。
是個很美的女人,從鄭從獲這個角度來說,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只覺得時間都在那個女人身上沉了下去。
大約是看清了鄭從獲的模樣,那女人忽然笑了起來。
鄭從獲看傻了,她自認為一顆心已死,此刻摸了摸竟然還在跳動,什麼嫉妒、什麼難堪,這些負面情緒統統拋到了腦後。然後,她就對那個女人說起了自己的情況,從五聲島說起,一直說到剛才紫衣女子腳下那幾個石子,沒看見太陽落山。
這裡的太陽好像永遠待在一個位置。
永不落下。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那女人微笑著聽完,便問了這麼一句。
對方的關注點落在這裡,鄭從獲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真不知道。」
那個女人低頭思量片刻,終於道:「要不,還是先去我那裡換身乾淨衣裳?」
鄭從獲求之不得。
她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危險,她很樂意去對方家裡做客。
那女人的住處離鄭從獲掉下來的地方不遠,只是被一排高大樹木遮住了。樹蔭之下是一個不大的院落,幾間精緻的小屋,屋前栽花,屋後種菜,後面有個不大的池塘,引了活水,種著荷花養著魚。再往後,是一片綠油油的稻子,還未到收割的季節。
鄭從獲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個身乾淨衣裳,不知為何,這衣裳竟如此合身。
「你是神吧,隱居的神。」鄭從獲走出來的時候,順帶猜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在這種神仙般的地方,過的那麼瀟灑,大概只有平櫟所說的那種「隱居的神」。
那個女人已經準備好一桌飯菜,她瞧著鄭從獲出來,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到鄭從獲身邊,「衣帶這麼系,不容易掉。」
鄭從獲傻傻地任由對方幫著系衣帶,心裡想著:這女人絕沒有面上的正經。
一桌子菜,有葷有素,鄭從獲飽了口福,那個女人才說:「你身上有多祜的法力,出不去的。」
鄭從獲擦嘴的帕子差點掉下去——那是那個女人剛才遞給她的。
就算她不承認,鄭從獲也認定她是個神。
認定了,反而問不出口了。
那個女人說,她替鄭從獲清除掉多祜的法力,然後將自己的靈力渡給鄭從獲,這樣鄭從獲不但能夠出去,還能擁有自保的能力。
鄭從獲沒有提反對的意見,她很期待,期待「自保」的能力。
「來,我教你怎麼控制靈力。」
在院子裡,那個女人手把手地教著鄭從獲使用靈力,在糟蹋了一片花花草草之後,鄭從獲終於能召喚一朵小彩雲飛上天空了。
「我……」
從彩雲上下來,鄭從獲正要為了那些花花草草道歉,那女人卻阻止了她。
「沒事。」
只見那女人抬抬手,已經不像樣子的一片花草又煥發了生機。
果然是能掌控生死的神。
鄭從獲暗暗感嘆。
「出去以後,不要跟人說見過我。」那女人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也別說來過這裡。」
鄭從獲雖然不解,但也能理解對方的苦心,所以一口應承下來,連對方名字也沒問。
出來的時候,外邊已經入夜,要不是還有幾顆星星,鄭從獲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出來了。
那間小小的巫神廟立在原地,鄭從獲走進去拜了拜,呆了片刻,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她召喚了一朵小彩雲,站上去,慢慢地升到半空中。
山河隱約可見輪廓,點點菸火點綴人間,國滿卻不見了。
上哪兒去找她呢?
鄭從獲不敢走太遠,她附近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不見那個身影。她擔心是自己站太高了,國滿瞧不見,於是落到地上,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找。結果,非但沒找到國滿,反而找了個麻煩。
一盞燈籠,一襲紫衣,那個帶面具的女人立在一座農家小屋前,見了鄭從獲,不由分說,徑直衝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