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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宛愣了愣,意識到什麼,點了點頭,道謝。
竹歲:「沒什麼,就是……」
話在嘴邊卡了下,到底沒說出來,最終,女alpha只道。
「總之你不要太擔心了,震中那麼多人,尤隊他們可以說是自救能力最強的那一批了,他們……出事的概率相對很小。」
當然,也只是相對。
「我知道。」
竹歲感覺雲宛比前兩天平靜了些,她有些鬧不懂這份平靜來自何處,但不管如何,這狀態總是比慌張驚懼,要好得多。
竹歲最後道,「我是尤隊一手帶起來的,雲小姐你最近有什麼需求,都可以找我。」
「能幫忙的地方,我都會盡力。」
雲宛笑了笑,「謝謝。」又再次道謝。
竹歲的消息準確,在開放民眾救援前,上京各個機關單位得到了通知,要求派遣救援的小隊,深入震中周邊,進行人力的支援。
雲宛在工作群里看到大家在討論了,問了一句,軍紀委的把通知直接貼給了她,紅頭文件,板上釘釘的事情。
震後第四日,在工作群里得到消息之後,雲宛回了雲父家一趟。
開車到小區外停好,進小區的時候,她在小區門口站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麼,看得保安大叔路過,關懷問了她幾句,得到她沒事的回覆,雲宛才進了小區。
這天雲宛很正常,雲父開始還怕她傷心,結果沉默吃完晚飯,父女兩一起看地震新聞時,雲父餘光時不時瞥雲宛,發現她精神狀態還不錯,是個什麼心情看不出來,但面上,挺鎮定的,不像是慌了神。
雲父心下稍安。
他的感覺不錯,雲宛確實很鎮定,不過這份鎮定的來源,和他能想到的,又都不太一樣。
新聞播報完,雲父巴巴泡了好茶,平時雲宛偷喝他茶厲害,今天卻似乎沒關注他拿的什麼茶葉。
哎,還是不可能完全沒影響的,雲父這樣想。
閒聊過幾句災區的情況,雲宛看了眼鍾,覺得時間差不多,低頭喝茶,換了話題。
「我今天來的時候,在門口站了很久。」
茶香裊娜,雲父揭開紫砂壺蓋注水,隨口搭話道,「嗯?是看到什麼了?」
「沒有,沒看到什麼人,一切如常。」
雲父笑了笑,正想開口,雲宛下一句不停歇道,「我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就是在這小區大門口分開的,我背著上學的書包,或上你的車,或者上我媽的,開啟一天的生活。」
雲父手中壺一歪,水澆偏到壺口外去,濺燙了幾點到手上,除了心中那驀然漫開的惶然,他第一時間什麼都感覺不到。
雲宛沒抬頭,只盯著自己的杯子,也沒瞧見這點異樣,頓了頓,聲音變得很輕,格外小心道。
「其實,我一直很懷念以前的生活。」
「只不過擁有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擁有的時候,那對於雲宛來說,只不過是她幸福生活中再正常不過的一天。
如果她好好成長,後面沒有那件事情的話,她也不一定會記得那些瑣碎。
更不消說產生懷念這種情緒。
「你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些。」
滿室寂靜良久,雲父將手中的開水壺放下,神情惘然回復道。
雲宛面上只露出個淡薄的笑意,點頭,「是,沒說過。」
「可是回來之後,你也從來沒有再和我聊過媽。」
雲父聲音沉沉,似是認真在思考,「是嗎?」
雲宛的回答很肯定,「是。」
雲父沉默了。
雲宛素日裡不是個能藏得住心事的,說到這兒,罕見的也沒有再說話,安靜低頭給自己續茶。
雲父看著面前已經長成大人的自家姑娘,這一眼仿佛穿過了時光,透過成人的臉,再想到了雲宛小時候的模樣,開口不禁沙啞,「你是在怪我嗎?」
問得雲宛喝茶的手一滯。
片刻,她輕輕搖了搖頭。
「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也很痛苦。」
「我只是……今天想說說我的感受。」
「我們好像從來沒聊過。」
「我不知道為什麼您不和我聊這些,小時候……」
回想起從基地回來之後的情景,雲宛輕出了口氣,很是難耐道,「至少我小時候,是因為害怕,才一直不提。」
而等她大了,慢慢地懂事了,三觀剛成形,有些事一知半解的,更不好提。
雲宛青春期每次想到家裡的事情,總是會覺得自己站在對和錯的交界線上,線的一面是她爸,一面是她外祖一家,好像她承認一方對,另一方就註定得是錯誤的。
但云宛並不覺得雙方都是對的,也不覺得是錯的。
就這樣,她的內心,糾葛著,不能理解。
於是迴避。
迴避的次數多了,便習慣了掩埋,像個成年人一樣,過去的都作罷,不再提了。
她想,對於她媽的事情,她與其說是「原諒」,又或者說是「放下」,不如形容為「算了」,更貼切。
太複雜太糾葛太難受,她不願意再去想,與其日日煎熬,不如放過自己。
算了。
但內心深處,雲宛知道,她這種態度,從來都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