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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的英蓮先是小心翼翼的抬頭,飛快的掃了一眼坐在美人榻上的左晞,便低垂著眼眸不敢動作。
雖只一眼,也叫英蓮瞧出了幾分驚艷來。
那是個五官精緻,又長得圓潤可愛的姑娘。衣裙首飾雖極為簡素卻難掩通身的富貴氣。
對了,她還生來一副笑面孔,眉眼彎彎的樣子,溫暖又炙熱。
「你叫什麼名字?」
英蓮心中正感嘆面前的小姑娘年紀小小就這般好相貌時,不妨就聽到這麼一句問話。收斂心神思及自己這一日發生的事,又便惴惴不安起來,於是回話時也帶出了幾分小心。
「爹平日裡都叫我丫頭。」
丫頭?不不不,不是的,你叫甄英蓮,外號真應憐。
心忖了這麼一句後,左晞便叫人給英蓮搬個鼓凳來坐。英蓮先是不敢坐,推辭不過這才半推半就的坐了。
「先頭買你的那位馮公子,今兒與我哥哥起爭執時受了重傷。我們家已經叫人好醫好藥全力醫治了,想來不日便能恢復。」
說到這裡,左晞頓了頓,看到英蓮明顯鬆了口氣後,又繼續說道:「此事雖因你而起,卻全是那拐子之過。如今事已至此,你想留在我們薛家還是去馮家,全憑你自己做主。當然,你原是被拐之人,按律令你是自由身,若這兩邊你都不想去,我也可以給你一筆銀子送你離開金陵,只怕那樣安排於你來說未必安全。」
英蓮被拐子帶走的時候還不記事,後來一直養在鄉下僻靜處,今年才被拐子帶到金陵貨賣。雖然少與人接觸,確也知道左晞所說不無道理。思及薛蟠今日作為,再念及馮淵當日的重視和許諾……
英蓮『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左晞目瞪口呆中飛快的磕了三個頭後,滿臉賭徒下注神情的哭求道,「求姑娘大發慈悲,送我去馮公子府上。姑娘恩德,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
……也不必如此。只是那馮公子因你受了這場無妄之災,你就不擔心他因此遷怒於你,以後不肯好好待你?」左晞嘴角不受控的抽了幾下,一邊叫英蓮起來,一邊認真說道。
似是沒想到左晞會這麼說,但順著左晞的話想了一回.英蓮只覺嘴裡發苦,卻依舊堅持自己的決定,「那,那也是我的命。」
「……」
左晞被面前十歲初頭的小姑娘那認命的話給噎住了,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找回聲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在我院子裡住下,過幾天我便派人送你去馮府。」
甄英蓮聞言不敢問左晞為什麼要過幾天才送她離開,不過卻乖巧的又給左晞磕了個頭。
如今只盼著這位姑娘不似她兄長那般性情吧。
很不習慣被人如此磕來跪去的左晞揉了揉太陽穴,喚了房裡的二等丫頭,叫她帶英蓮下去安置。而她自己則因為英蓮的這幾個頭陷入了對未來的惶恐中。
惶恐什麼?
因為不好好盤算一番,英蓮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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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朝打順治帝那會兒就有了選秀制度。凡滿蒙漢三旗以及包衣旗的女子,在13至16歲間必須參加選秀。薛家是包衣,也在此列之中。
滿蒙漢三旗的女子要參加三年一次的大選,而向薛家這樣的包衣人家,旗中女子則是要參加一年一度的小選。
大選為主,小選為婢。
參加宮女小選的包衣又分內務府包衣和普通包衣。兩者的區別則在於內務府包衣出身的女子是最有可能上位的,所以進宮後,分到的活計也最體面。像是宮裡的德妃和敏妃就都是內務府包衣出身。
薛家也是內務府包衣,打的自然也是這個主意。
左晞一不想當宮女,二不想爬龍床,如今雖說距離小選的年紀線還有好幾年,但也是時候想想怎麼『合理避稅』了。
摸摸自己的臉,左晞有些自戀的想,長的太美了,會不會在初選的時候被直接pass掉了?
拿過一旁的果子,咬了一大口,左晞一邊吃一邊想。記憶里那些教養嬤嬤教過的規矩儀態都沒影響到左晞豪邁卻不粗魯的動作。
而這一幕洽巧被窗戶外面的教養嬤嬤給瞧見了,嬤嬤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的走了。薛家姑娘的舉止間自帶一種韻律,雖不優雅,卻是此間女子沒有的恣意和野蠻生長的灑脫。薛家請她來教養這姑娘,為的是什麼,這位嬤嬤自是清楚。想到那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美人,說不定這樣的性情更有前途。
就算沒有,於她有什麼打緊的呢?何必討人嫌。
「姑娘,奶奶帶著大爺去祠堂了。」一個果子才啃了半個,鶯兒就給左晞送來了好消息。
左晞聞言,眼睛就是一亮。放下果子,就拉著鶯兒往外走。
而與此同時,薛家的大門也被人敲響了。
第四章
真是一對活寶!
左晞與鶯兒趕到薛府東邊的祠堂時,正好聽到薛姨媽與薛蟠商量如何分解『薛老爺』的懲戒。
罰跪沒有多少通融的餘地,無外乎是多加兩個蒲團,但那五十大棍卻還可以動動小心思。所以娘倆個便商量了一回決定今天先打二十棍,剩下的三十棍留到下個月和下下個月。
五十棍分三次.什麼時候挨罰也能分期付款了?
如此一來,好好的懲戒豈不就成了兒戲,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