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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君,你現在是希望我是以老師的身份和你說話,還是以首領的身份和你講?」
「這有區別嗎?」
太宰治的表情變得陰沉死寂。
「這大概是問你想聽溫和的教誨,還是想聽殘忍的教訓的區別吧?」森鷗外是勝利者的姿態,慢悠悠地說道,「你想,夏目君願意待在這裡,無非是因為他是警方的臥底,但是一旦他執行任務的臥底身份被拒絕的話,你認為他還會回來嗎?還是,你根本就無所謂,他回不回來,所以才在這種時刻還放他自由出行。」
「哪怕是哄騙,你也得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不是嗎?」森鷗外深深地望進太宰治的眼睛裡面。
「……」
「你也許不在意,所以你才這麼直接就讓他離開。但是我不會讓他這麼離開的。我會讓中也去追殺他,我也會讓你追殺他,掘地三尺也會讓他沒有地方可以待。沒有人能夠叛逃港口黑手黨的。太宰君,善良是給有餘裕的人做的。我沒有,你也沒有。這次的事情,我想你應該至少要明白這麼一個教訓——「永遠都要比對手多想一步」。」
森鷗外扔了一把槍給太宰治,說道:「現在讓夏目君回來。我想看他親手處理今天應該死去的兩個人。太宰君,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太宰治雙手握住了黑色的消音槍。
「別人總說我惡趣味,我覺得您比我尤甚。」
太宰治握上黑槍,感覺到自己的五指像是失去了感知能力一樣,完全沒有握著槍枝的實感。但太宰治太清楚森鷗外的惡意了。
「你是想看小白明天被迫射殺兩個人時,那張可憐巴巴的求助表情作樂,還是你想看小白以為我背叛了,我們兩個對視之時會露出什麼表情?首領,您可真的悠哉。」
森鷗外眯著眼睛,眼見著太宰治對著他舉起槍,也完全不驚慌。
他知道裡面有子彈。
但他確實不慌。
三秒之內兩槍結束。
幹部大佐面朝下倒在地毯上,而愛麗絲的洋裝上也染上了一道道血道。太宰治隨手把槍枝扔在地上,連看都沒有看地說道:「小白處理得不漂亮,還是讓我來做吧。」
森鷗外面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似乎對這種結果一點也不意外:「太宰君,你原本就該聽話的。」
「您說得對。」
森鷗外聽到他的話之後,刻意朝著太宰治的身後看過去,說道:「夏目君也是這樣想的嗎?」
這聲音一落,太宰治陡然一凜,下意識地回過身,發現只是門半開了一半,卻沒有人站在那裡——他不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有沒有關上門了。
覺得被森鷗外嘲弄的太宰治冷著臉,問道:「你是故意的嗎?」
他現在可不想跟夏目對上,甚至得去爭辯他為什麼要替夏目做這件事。太宰治深深地感受到來自森鷗外名為「鞭策」、「威脅」和「警醒」的告誡。在這個港口黑手黨,任何人都不該忤逆首領的命令。
森鷗外不置可否,微笑道:「剛才不生氣,現在就生氣了嗎?還是說,你一直都在壓抑,在找一個發泄點。我總覺得,以後太宰君會更加喜歡待在港口黑手黨。」
這場博弈,與其說是森鷗外對夏目羽久,更像是太宰治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對抗森鷗外。但現在很明顯的,才十六歲的他輸給了森鷗外。比起一直坐在辦公室的森鷗外,他四處走動,轉變局勢,明明更有先機,但到現在,他不得不在最後還得親手處理這個糟透了的結局。
他輸的原因是自己不夠狠心嗎?還是他不夠森鷗外聰明?還是經驗不足?又或者是自己手上能夠控制的力量太小了。但如森鷗外說的那樣,他確實沒有那種可以救別人的餘裕。
他原本就連自救也根本做不了。
做好人的遊戲是該結束了。
「屍體的問題,你讓其他人處理吧,今晚太累了。」
太宰治背過身,朝著大門大步走過去。在經過大門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用餘光看向門旁的角落,那裡並沒有人。他不知道該是失落,還是慶幸。他可不想被認為自己是所謂的悲情英雄主義。
他不想被看到自己的狼狽和醜態。但他有一度希望羽久能留下來。
他從澀澤龍彥那裡知道羽久是異能特務科的人後,出賣給森鷗外知道,就是想過借森鷗外之手,把夏目羽久留下來。
歸根結底,他也有私心。
畢竟,如果是好東西,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想要的,不是嗎?
如果把夏目羽久毀了,那也會有意思。越是遺憾,越是深刻,不是嗎?
但他現在完全不這麼想了。
這個黑手黨爛透了。
連他都覺得糟糕。
總部大樓的電梯是單向透視的。
從頂樓往下,抬頭便可以看到天空盡頭的月亮,乍一眼看過去會覺得像路邊的圓燈,仔細看才會發覺,路燈不該掛得那麼高,也不該是那麼遠。
他是精神恍惚了吧。
「今天是怎麼了?」
太宰治忍不住扶額,感覺自己做的事情全是亂七八糟的。太宰治不可否認,今天最糟糕的就是剛才和森鷗外對話。那一瞬間的挫敗,羞恥,不甘,壓抑,讓他逞強地單手開槍,現在右手手指在不停地發麻。
「不舒服嗎?」
太宰治耳邊降下一道聲音的時候,瞬間一凜,連忙回頭,就看到夏目羽久就站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