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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算是第二次見面,也許是我本人有任務在身,我感覺周圍氛圍很不一樣,連說話都別有深意。
太宰治率先打破沉默,話語鋒芒畢露:「若不是現在飄雨,我還以為兩位都是抱著特別的目的來到這酒吧的。」
這看來他們兩個並不是約定好在這裡見面的。
我並不是會輕易顯露自己的心情,反倒是旁邊的織田作之助顯得比較侷促。我不確定他來到這裡的用意是什麼,但是為了表現我的從容,我主動提出了邀約:「要進去嗎?」
「今天晚上是需要保持清醒的日子。」
太宰治這麼說之後,率先走進了酒吧裡面。
這相當的言不由衷,言行不一。
太宰治的腳步很輕巧。
按照英國心理學家莫里斯的研究,距離大腦越遠的身體部位越容易表現本人此刻的精神狀態。因此也有人根據步伐來判斷人的性格情緒。如果真的按照這一點來推斷的話,這個太宰治要麼是真的心情輕鬆愉快,要麼便是心機不重,心胸外敞。以我對他的了解,後者斷然不是,只能是前者。如果這兩者都不是真實的,那麼我會認為太宰治連腳步都會下意識地控制。那麼他平時又會說多少真話。
我的異能力是「墮落論」,可以讀取物品上的記憶。
這一異能若是能順利用在太宰治身上的話,那一定能更加清楚地知道,這人來酒吧的目的。他現在的狀態是否是自己特意演示給外人看的。但是沒有「如果」,太宰治的異能「人間失格」可以讓任何異能力失效,因此我也沒有辦法讀取任何物品記憶。
太宰治走進酒吧之後,織田作之助的腳步杵在原地,似乎並沒有想要進酒吧的意願。對比起太宰治,他似乎更像是抱著任務過來的,因為他的眼神就和普通地躲雨的人不一樣。而這一點,其實更偏於一種心裡感覺,很抱歉,無法在這裡提供足夠的證據證明。
我看到織田並沒有動,便主動問道:「不進去嗎?」
織田作之助猶豫起來。
我又繼續問道:「你是在這裡等人嗎?」
「並不是這樣的。」他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通常來說,如果一個人說謊,他的眼神會漂移,這是非常明顯的「不自信」的表現形式。但更多的人在說謊的時候,反而會一直看著對話的另一方,因為他們要確信自己的話是已經獲得了他人的信任。我能判斷,他正在撒謊。
他後來移開視線,說道:「進吧……」
這聽起來像是放棄抵抗了一樣。
據我所知,對方在進入港口黑手黨之前,是一名非常專業的少年職業殺手,曾經被捕入獄,後來金盆洗手,在組織裡面當任不起眼的底層人員。目前為止,他主要的工作任務就是清理組織和其他黑幫團體發生火拼槍戰時,清理現場,處理死屍,銷毀證物,回收槍械。他今年僅僅二十多歲出頭,就像是老人家一樣抱著隱居退避的生活,這一點改變讓人好奇。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應該能夠整理成文件記錄起來。
事實上,早在親眼見到他之前,我也是從編號89那裡得到了相較於紙面上刻板片面單薄的印象。他是會在戰場上撿毫不相干的孩子,若是傷情嚴重的情況,他還會自願掏腰包送他們去專屬的密醫進行治療。不論之前他沒有送到編號89 在港口黑手黨的診所接受治療的孩子,光是送到診所裡面的,就不下四個孩子。
部分孩子已經送去派出所,由政府官方接管處理,派出所要麼是幫忙尋找親屬,要麼就是送他們去福利院,也有部分孩子則因為重傷還被安置在診所裡面繼續恢復治療。不論他本從事過什麼樣的職業,又或者他本質是如何的一個人,他對孩子的耐心和體貼,足以證明他並不是一名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在跟著進酒吧的時候,我看到他還攜帶者一本書安東尼·馬拉《我們一無所有》:「是你借了?」我先前曾經在編號89的書架上讀過這本書,並且想繼續閱讀的時候,發現那本書已經被人借了。
「請問有什麼問題?」
「倒不是。」
我無法解釋我這個時候的驚訝。
在後來的某天晚上,我突然覺得這是因為感受到一種名為「緣分」的羈絆。在數百本書裡面,有人和我一樣從同一個人手中選中了同一本書。這份緣分來得奇妙又出乎意料。
織田作之助似乎是個善解人意的性格,說道:「你也想看的話,我儘快看完。」
「這倒不必。」
因為事實上這段時間正是龍頭抗戰激戰期,並不是悠閒地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時候,我每次去編號89那裡看書,也只是忙裡偷閒。
不過,我也能感覺到,僅僅是因為這本書,我和陌生的織田作之助之間氛圍更加平和了。
而這本書帶來的效應並非如此而已。
進酒吧之後,太宰治已經坐在位子上,一副東道主模樣,在吧檯邊上要了兩個位置,並且讓調酒師要了兩杯蒸餾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泛著粼粼的光芒。而他本人要了一本清澈透明的冰水。
注意到我們的目光之後,太宰治解釋道:「我說過,今天晚上是需要保持清醒的夜晚。所以,只給你們點了酒,請不用客氣地坐吧。」太宰治自來熟地拍了拍他旁邊沒有靠背的圓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