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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有點知道,太宰治在笑什麼了。
這個未來的港口黑手黨幹部未卜先知,在笑現在梶井基次郎這一幕。
「……」
「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武器,怎麼分布?」羽久邊說邊頭也不回地朝著窗口走去,「目的是什麼?現在已經做了多少工作?有主使者嗎?」
羽久年齡也就是個高中生,說話有力,口齒清楚,態度毫不拖泥帶水。
梶井基次郎不知道夏目羽久是什麼樣的人物,但太宰治說要盡力配合他。於是他很快地說明情況。過來的團體是由橫濱的犯罪公司所做的,是一家中介公司,如果有工作的話,會聯繫殺手,集結他們完成任務,所以要混入其中很容易,只需要受僱於犯罪中介公司。
人數共計54名,其中半數以上混進工作人員在當中,剩下的則分布在乘客中,隨時控制有乘客的反抗暴動。目前為止,為了防止有人往外聯繫,已經中斷了網絡通訊的聯繫,只留有船長室的一套通訊設備。
「這次除了要用這批人質斂財十億日元之外,還有要殺一個叫做黑澤陣的人。」梶井基次郎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夏目羽久一眼,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黑澤陣長什麼樣子,他親眼看到羽久和目標人物坐在一起,兩人關係似乎十分親近。「太宰先生說怕你動不了手,務必要替你下手。」
這話一落,羽久的瞳光閃了閃。
之前他和太宰治只是說了大概的情況,完全沒有想到太宰治為他鋪路到這裡。那時候,羽久沒有和太宰治說,降谷零還說了一句話。他說,如果羽久還相信自己的話,就替他殺了琴酒。
羽久當時很不明白。
不明白的不是「降谷零需要自己的付出才能夠獲得安心」,也不是「降谷零已經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人,他不過是要借刀殺人」,而是夏目羽久想也想不清楚為什麼他好像都明白了,卻總感覺自己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有什麼不明白。
羽久以為想想就會通了,但是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糊裡糊塗的。
羽久思緒剛像是被風吹起來的浮絮,突然收了心,反問道:「你說,我們?港口黑手黨裡面還多派了一個人?」
「對。」
琴酒本身就說自己容易招敵。但是,能存活到現在,也並非全是運氣。如果只是殺手團體的話,琴酒也許可以應付。只是若來的是異能者,琴酒可能就遇難了。
梶井基次郎繼續說道:「太宰大人說,務必要讓對方沒有生還的機會。不過,其實為了減少乘客反抗,在你們食物裡面已經下了一些藥,藥性也應該快起了。這個黑澤陣也應該沒有反抗之力。」
羽久看到梶井基次郎還在慢條斯理地對自己說話,當下還不明白這人是太宰治安排下來拖著自己的腳步的。現在不知道琴酒離席過了多久,羽久對梶井基次郎說道:「就這樣,我回頭再與你說。」
話音剛落,就從窗口跳了出去。
周圍走廊寂靜無人。
羽久剛尋思要走哪個方向,突然間夜空響起槍聲,那聲音響在海上,震得脊骨與之共鳴,槍聲仿佛在骨髓中迴響,整個人只像是被一盆冷水當天淋了個徹底。霎時間,羽久想起橫濱的晚上,他聽到太宰治為自己在森鷗外開槍殺人。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朝向聲源的方向望去,迎面而上的時候,灰濛濛的天空開始飄了雪,與之一同落地的還有琴酒。
羽久看向那一團站在高處的黑影,但黑影離開得飛快,除非追上去,否則那一眼根本沒有用。羽久沒有浪費時間,立刻低頭檢查琴酒的傷勢。甲板高處三米,摔下來不足以致死,但是最關鍵的是他中傷的位置。
琴酒中傷的位置是大腿,子彈擊碎大腿骨頭,身體組織出現以中彈位置為圓心明顯出現皸裂撕扯的模樣。靜脈斷裂,股直肌部分斷裂,現在失血量已經超過1500毫升。
羽久當機立斷,背起緊閉著眼睛的琴酒,徑直往船醫所跑去。
琴酒並沒有完全昏死過去,他的身體對麻醉藥,鎮定劑等藥品有抗藥性,食品裡面的藥對他是有作用,但是敵人對他開槍後,如同雷火炙烤般的痛楚讓琴酒反而清醒過來,現在他還沒有到失血休克的程度,卻睜不開眼。
他清楚地感覺到羽久的背板單薄,背後的骨頭反而咯得琴酒難受。
這個話癆的傢伙反倒是這個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連一句「陣先生」或者「琴酒先生」也沒有。
「……」
倒也省心。
※※※※※
羽久做完手術之後,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天一直都在下雪,整條船就像是被冷風凍住了,船上沒有其他的聲音,只有海浪拍打著郵輪船身。他現在毫無睡意,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船醫所的門在他們進去的時候,就已經被堵死了。
目前沒有人追過來,也許是梶井基次郎控制住了。
羽久還在發呆,突然聽到床上發出聲音,他才立刻回過神,剛想要說話,琴酒喑啞的聲音就冒了起來。他說道:「怎麼不開燈?」屋子裡面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因為下過雪,白雪反射著明光,投進房間的光便更亮了。可這光也被紗簾給遮得朦朦朧朧,隱隱綽綽。而羽久整個人就坐在黑暗裡面,就像黑色的巨石。
「我怕太亮了,你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