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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你沒聽妮可她們說嗎?我剛才看到她們已經在商量要給大主教閣下縫製什麼樣的新長袍了。」
抱著洗衣籃的琉妮說著,她還以為和妮可一個房間的蘇格早已經從妮可那裡聽到了喜訊。
蘇格一邊從洗衣籃里拿出剛洗好的衣物抖開,一邊清了清嗓子,道:「可能是我早上睡糊塗了、所以沒聽到吧……」
「那你糊塗的時間可真夠長的。」
隨口打趣蘇格,今天和蘇格一樣負責洗衣晾衣的琉妮並不知道蘇格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已經起床了。
洗漱完了的蘇格抱著從修道院圖書館裡借來的書,到早上鮮有人去的庭院裡借著天光看書。由於蘇格看書看得太投入,修道院的大鐘都已經打過兩輪她才回過神來,匆匆忙忙地趕往祈禱室上早課。
上完早課,蘇格也沒去食堂吃早餐。她為了能早些結束工作回去繼續看書,直接去了洗衣室。
妮可等人倒是想和蘇格說葉棠晉升的事情,奈何蘇格要麼不見人影,要麼是一行人正在上早課,沒法說私話。
——受到葉棠培養的瑪格麗特在希流斯十四世身亡後果然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政治素養。
在她的命令下,皇后與皇子們被送離首都,以「療養」的名義在郊區的離宮裡度日。希流斯十四世的死亡則被美化為了「因為愛女即將出嫁而太過傷心,繼而突然疾病,猝死在送女兒離開的路上」。
貴族們非常樂意執行瑪格麗特的命令,畢竟有帝福尼公爵的例子擺在前面,誰也不想變成下一個腦袋搬家的貴族。
再者希流斯十四世的死是非常不名譽的。他在死前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揭穿了其賣國的行徑,還當著貴族們的面辱罵神職者、自曝確實有用癮品毒害國民的計劃,最終被守衛國家的邊境伯砍掉了腦袋。
如果公布希流斯十四世的真實死因,不光皇室面上蒙羞,希流斯十四世無法作為國王被送入皇陵之中,沒能勸諫希流斯十四世的貴族們也會成為民眾眼中十成十的廢物。
最重要的是,在帝福尼公爵已死的當下,沒有貴族會再恨邊境伯家恨到希望人舉家死光。邊境伯要是被處死,邊境伯家也很難再忠於皇室、忠于丹馬克。而貴族裡可沒有第二個人願意去當這倒霉催的邊境伯,接手邊境上的爛攤子。
不幸中的萬幸是,儀式的當天,普通民眾只被允許在遠處觀禮。原因不用說,當然是怕死的希流斯十四世還記得被「平民」扔進皇宮裡的爆炸瓶。
這直接導致只有貴族與神職者們清晰地看到、聽到了儀式上發生的一切。普通民眾只在迎接公主的馬車駛入城內時看到了一下馬車。
希流斯十四世的死因一改,皇室不用擔心面上無光,希流斯十四世的死也不再是什麼不名譽的事情,反而他的「愛女心切」會被大書特書。
天災人禍、突發疾病這種事情是不可控的,民眾不會因此對皇室、對貴族產生惡感。哪怕有人跳出來說希流斯十四世是遭了神罰,那也沒什麼所謂。
橫豎整個宮廷上下,並沒有人打算為希流斯十四世正名——是的,希流斯十四世的寵臣們竟沒有一個是真的愛戴他、支持他。這些貴族只是為了利益才去跪舔希流斯十四世,如今天一變,這些人忙不迭地向瑪格麗特表現自己的「忠誠」,根本不記得自己在瑪格麗特只是一個受氣公主的時候是怎樣排擠她的。
本來還有人打算攛掇希流斯十四世那兩個兒子去給他們的父親報仇,好除掉心有丘壑的瑪格麗特,扶小皇子上位,架空皇室權威,強化貴族特權。
誰想希流斯十四世那兩個兒子都是不成器的。
大皇子可能是被嚇出了心理問題,現在一著急、一緊張、一生氣……總之就是情緒一起伏就當場尿褲子,尿完褲子就開始嚎啕大哭,打滾撒潑。
小皇子與哥哥完全相反。他變得呆滯、沉默,沒天都是一臉放空的發呆,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
皇后心疼兒子們,卻也無計可施。
兩位皇子從小過得太平順了。而他們的父親希流斯十四世在他們的眼前總是扮演著「神」的形象。
他說要有光,整個皇宮就能點上幾萬隻蠟燭,讓每一個角落都被照亮。
他說要有雨,皇宮裡的僕人們就會打來一桶桶的井水,利用牛腸羊腸,在花園裡人工降雨。
皇子們不喜歡哪個僕人,他們的父王就可以命令當著皇子的面打死、吊死、勒死這些讓皇子們不快的僕人。
皇子們對父王敬畏若神,而那神就在他們的面前隕落。
於是皇子們知道了:原來就算是一國之主,也不過就是個凡人。能玩弄他人生命的國王,到頭來也會被人一劍砍下腦袋。
皇子們的世界觀崩潰了。
瑪格麗特並沒有故意欺辱弟弟們以報過去被差別對待的仇。也沒有折磨自己的母后,讓她知道她的冷漠與不關心曾經讓她生活得有多麼痛苦。
在瑪格麗特看來,她的母后與她的弟弟們都不過是路邊的幾塊小石頭。她可以去踢走石頭,可以狠狠地踩擰石頭,可那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倒不如抓緊時間,趕緊往前走。
丹馬克這個國家已經在原地停留太久了。再不向前,這個國家會被整個世界落在身後。
所以她必須得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