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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勒莊園有個占地面積不小的玻璃溫室。這玻璃溫室最初是為喜愛栽種異國花草的艾美洛特所建造的,可想而知在艾美洛特的身體情況每況愈下、福勒一家因此焦頭爛額之後,這裡也就被人所忽略了。
葉棠找到這個溫室的時候,密閉溫室里所有的植物都死了個乾淨。水池裡睡蓮的莖葉甚至都腐爛發臭了。
不過這個溫室現在有了新的用途。
為了處理艾美洛特那綠得發光的毒氣室房間,福勒夫婦命令傭人們全副武裝地去鏟掉了艾美洛特房間裡那些綠色的牆皮。
得知了艾美洛特的死因,起初傭人們都不願意進入艾美洛特的房間。還是塞萊斯汀帶來的男僕們主動請命,塞萊斯汀又在男僕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後大張旗鼓地給了男僕們非常之高的獎勵,這才讓眼紅塞萊斯汀男僕們的福勒家傭人們也一窩蜂地加入了處理艾美洛特房間與遺物的行列。
戈登本來是打算燒掉艾美洛特的所有衣物的。在這個沒有化學常識、只想毀滅所有致妹妹死亡與危險的物品的傻小子眼裡,任何壞東西只要燒一燒都會變得不復存在。
確實,砷化物能通過焙燒而變得無毒化。問題是焚燒不等於焙燒。砷化物的焙燒無毒化處理需要相當的工藝細節,其中還潛藏著巨大的危險性。一旦焙燒無毒化處理操作不當就容易造成毒物泄露,繼而污染擴散,重則可能讓參與操作的人員當場死亡。
是葉棠阻止了衝動的戈登。
「當時要是沒有你阻止我,事情真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樣。」
回憶起自己想要焚燒害死妹妹的綠色裙子以解氣的幼稚行為,想到當時自己要真燒了艾美洛特的裙子,很可能會讓砷化物進一步在空氣中擴散,乃至荼毒到更多的人,戈登再一次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
「……或許我母親會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彈她喜歡的鋼琴了。」
過去養著睡蓮的池子被葉棠用來浸泡並處理艾美洛特的裙子與被刮下來的牆皮。
只是三氧化二砷的污染已經從牆壁表面滲入到了牆壁、地板與家具之中。哪怕艾美洛特的房間被刮掉了所有的牆皮,她的房間仍被封閉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作為艾美洛特遺物的裙子被泡入化學藥劑後也無法被保留下來。
葉棠利用化學沉澱法對三氧化二砷的浸出液進行穩定化處理,使得三氧化二砷能夠以固態的形式被析出。
葉棠不是具備完備知識的化學專家,她的化學知識不足以支撐她做到讓三氧化二砷完全分解、完全無毒化。好在固態的三氧化二砷較容易保存,被封入密閉容器後不容易泄露並對周遭造成污染。葉棠請福勒莊園的傭人們將析出的三氧化二砷結晶放進密閉容器里儲存,留待日後橫空出世的化學專家來處理這些三氧化二砷的結晶。
戈登失落地站在密閉的溫室之外。
在溫室被葉棠用作砷化物無毒化處理的地點之後,溫室也被封閉了。福勒夫婦私底下有在商量要不要拆毀溫室,讓溫室與附近的土地都空置幾年,好消解化學物質對這附近的影響。
葉棠看了一眼比自己高的戈登,隨後也順著戈登的視線看進了空空如也的溫室之中。玻璃牆上微微倒映出她鮮紅的頭髮、有著明顯雀斑的臉蛋,以及比任何上流千金都要結實且充滿力量美的身體。
「為什麼不往好的方面想呢?重要的難道不是夫人現在好好的,露比也一天比一天健康?」
自省不是件壞事,自省確實能幫助人成長。可人若是總去揣摩實際並沒有發生的失敗,就容易變得偏執、極端、盲目,缺乏自信且畏首畏尾。
比起現在這個瞻前顧後、杞人憂天的戈登來,葉棠覺得還是那個有精神有魄力與自己叫板的戈登比較順眼。
眼光下,帶著點麥金色的綠眸因吃驚而微微睜大。戈登很快回過神來,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不是『夫人』。」
「嗯?」
葉棠沒能立刻跟上話題的轉換。
戈登看也不看她的臉,只是盯著溫室的玻璃牆道:「我母親不是說了嗎?她不喜歡你稱呼她為『夫人』。她要你叫她貝納妮絲。」
她對貝納妮絲的稱呼與他們剛才在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罷了。年輕人的注意力總是轉移得很快,自己沒有必要去對這種小事較真。
口中「啊……嗯。」兩聲當作是認可了戈登的話,心不在焉的葉棠並不知道戈登突然提起稱呼問題是在向葉棠表達:我們不是外人了,你不需要這麼客氣。
戈登的好意葉棠接收不到,她從溫室面前走開,很快聽到戈登從後面追了上來。
「梅,你有什麼打算?……我是說你會留在在法蘭西定居嗎?」
那樣的話福勒莊園歡迎你長住。
——後面這句戈登沒好意思說出口。
「這個呀……」
輕鬆休閒的日子葉棠喜歡,但找到一個目標並為之奮鬥的生活葉棠也不討厭。
勾起唇角,葉棠垂眸而笑:「總之我打算開一家服裝店。」
「……?」
戈登眨巴眨巴眼睛,問:「你很缺錢?」
戈登並無惡意。
對於這個時代的貴族來說工作是下賤的,中產階級和平民賤民並無不同,都是服侍人的下等人。如果不是家裡揭不開鍋了,連高利貸都借不到了,上流社會的貴婦人們是不會去沾任何有銅臭味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