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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上多了一層小絨毛,頭髮看起來不再那麼稀疏的葉棠走了過來。她剛才餵鴿子去了。
倖存的三隻鴿子裡,那隻鳥喙受了損的鴿子到底沒挺過來。剩下兩隻小鴿子也食欲不振,她餵穀物不吃,餵蟲子也不吃。無奈之下葉棠死馬當活馬醫,撕了點兒麵包去餵這兩隻小鴿子,沒想到這回兩隻小鴿子願意吃了。
小鴿子們吃得很歡,葉棠來回拿了兩個小麵包都被給小鴿子們分食得一乾二淨。
儘管小鴿子們還在用亮閃閃地眼睛瞧著自己,葉棠卻是不敢再給小鴿子們吃麵包了——麵包拿水一泡就會發漲。這兩隻小鴿子一隻就她半個巴掌大,那小小的身體卻能裝下整整一個小麵包那麼多。她真害怕待會兒小鴿子們一喝水就會被泡漲的麵包撐爆小小的胃。
於是儘管小鴿子們還衝葉棠撲楞翅膀,葉棠照樣轉身離開了小木屋,並吩咐女僕們與海德林家唯一的小男僕今天都不要再去餵那兩隻小鴿子了。
一大清早為了鴿子的事折騰到現在,葉棠不光沒來得及看報紙,連早餐都還沒吃。
捂著嘴巴的克勞迪婭聽到母親的問話,連忙言簡意賅道:「塔爾太福的王太子暴斃了!報紙上說殺死他的是西班牙流感!」
西班牙流感,這個名字讓葉棠心中「咯噔」一聲。
西班牙流感是十九世紀的叫法。在後世,西班牙流感的正式名稱是H1N1,是甲型流感病毒的其中一種。
葉棠穿過的世界裡,人類沒有一次完全戰勝過H1N1。H1N1所引發的禽流感、豬流感往往要靠活埋家禽、活埋病豬來阻止疫情的蔓延與傳播。
H1N1引發的人類流感在早期只能等死的人夠多,人口密度大大減小,病毒的傳染力才會慢慢降低,流感所引發的騷動也才會逐漸平息下去。到中期,人類雖然發明了疫苗,但流感病毒也在飛快進化衍生出變種。
H1N1和它的變異家族毀滅的生命-之多,實在難以確切的計數。而在H1N1之後,還有名為「新型冠狀病毒」的瘟疫將席捲全球——
病毒是肉眼看不見的惡魔,是難以觀測的死神,也是懸在人類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眼前浮現出堆成山的屍袋,空曠寂靜的街道,就是葉棠這樣自認為足夠堅強的人也臉色微白。
皇族、還是王太子必然是一個國家保護的重點。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正值體力、精力都是巔峰期的青年,猝不及防地死在了H1N1的鐮刀之下。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
「母親?」
克勞迪婭擔心地看了過來。葉棠只是笑了一下。
「我沒事。」
目前還值得慶幸地大概只有塔爾太福與這個國家……奧斯納布羅克之間隔著寬廣的羅布羅海,還有這會兒已經入冬。
冬季的海洋陰晴不定,航海所需的物資量亦大大增加。嚴寒對船隻的損害相當嚴重,糟糕的海況與氣候也會壓垮船員的精神。在冬季進行長途航海是十分不智的。
現在雖是初冬,但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已然開始。羅布羅海周邊的港口大多已無船隻航行,少數沒能如期到達塔爾太福、奧斯納布羅克的船隻則會航向兩國之間的島國賽蘭公國,在賽蘭公國度過難熬的冬季。
冬季讓大部分的人閉門不出,海運的暫停也讓病毒沒法迅速地跨過傳播。
真正的問題是在開春以後。
那麼在開春之前,如何度過這個冬天就非常重要了。
「夫人,泰德先生想要與您面談,您要見他嗎?」
海德林家唯一的男僕怯生生地來問葉棠。
他自稱伊恩,是沒有姓氏的孤兒。葉棠明知這是謊言,卻沒有拆穿。
「當然。請泰德進來吧。另外幫我再拿一套杯具出來。」
「好的,夫人。」
伊恩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再著急也只會加快走路的速度而不會用跑的,伊恩這個小男孩的儀態教養比克勞迪婭與葛羅莉婭兩姐妹更像貴族。
這幾天他額上的傷口結痂了,也就不用再包著紗布。葉棠把醫生開給伊恩的消炎藥粉加進了凡士林里,讓伊恩當軟膏每日早晚都塗一次——藥粉沾到傷口容易造成黑色素沉澱,使得傷口留疤。且能附著在人皮膚上的藥粉的量十分有限,又容易被污染。
凡士林對於海德林家來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葉棠也就隨手買了盒凡士林給伊恩做軟膏。
黑人泰德來了,看得出他很拘謹。他站在葉棠的面前,抱著自己的鴨舌帽不敢坐下——他認得清自己的身份。他不過是個給求職所做事的打手,即便面前的夫人與他同是平民,他也沒資格與夫人平起平坐。
「坐下吧。」
葉棠給泰德倒了杯紅茶。
或許是冬日的暖陽給人的錯覺,泰德總覺得面前的夫人與一周前相比容貌慈柔了許多,整個人都帶上了一層溫和。
……只是,這位夫人身上的威壓還是一如既往。她不過掀起睫毛看他的面孔,他喉頭上拒絕的言詞就盡數被自己吞回了肚子裡。
「那麼夫人,我就坐下了。」
「嗯。」
葉棠微笑起來,泰德肩頭的壓力頓時一松。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精美的茶杯,禮貌性地喝了兩口,正想稱讚這茶美味,就聽葉棠問:「那麼泰德,我想要的人才你替我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