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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棠帶著修道院的孩子所唱的聖歌便是感謝天地萬物,讚美世間生靈,歌頌人間美好以及人類美德的聖歌。
這首聖歌里不光沒有反覆讚頌神的部分,連提及神的部分都沒有。但不會有人沒腦子到跳出來說這不是聖歌——若是否定這首歌是送給神的讚歌,那不就是在質疑天地萬物、世間生靈不是神的造物,認為人間美好與人類美德與神無關嗎?
蘇格對一切都是好奇的。只是在好奇的同時,她也免不了自卑。
她在修道院的孩子裡不算特別小的,可周遭的孩子裡就連三、四歲的孩童都會唱聖歌,還唱得特別大聲、唱得特別好。
蘇格卻是連歌詞都不能完全理解。
迪特注意到了蘇格的惶惑與苦惱,他悄悄輕拍蘇格的肩膀,以輕聲地教不會唱聖歌的蘇格用鼻子跟著輕哼旋律。
即使歌詞有所不同,聖歌的旋律也始終貫穿如一。蘇格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並驚喜地跟上了旋律。
雖然還沒有辦法像其他唱歌的孩子那樣開心地融入到樂曲之中,但蘇格確實也感受到了歌唱的快樂。
這讓蘇格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頭充滿了對下一次唱歌的期待,對明天的期待。
迪特放心下來。他溫柔地摸摸蘇格的小腦袋,對蘇格說:「大家最初都是這樣的。貝特和雷特甚至做不到你這樣呢。」
「誰說我做不到了!」
「是啊。」
貝特與雷特同時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兩人聽到對方憤怒/無所謂的聲音,旋即朝著對方看了過去。
貝特是氣雷特居然能無動於衷,雷特是覺得貝特大驚小怪。
與三人組、蘇格還有妮可等孩子們坐在同一張木長桌上的葉棠為第一次在修道院進餐的蘇格撕開麵包泡進奶湯里。
她緩緩道:「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無論是成長的速度、適應的速度,還是學習的速度。這是你們的個性。也是你們每個人與眾不同的地方。」
不僅是學習聖歌這一件事,葉棠並不想讓蘇格先入為主地陷入到要怎麼做、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叫作「對的」、「合適的」、「正常的」。
把奶湯推到蘇格的面前,葉棠道:「蘇格,慢慢地學習吧,慢慢地適應吧。你可以慢慢地成長,不用急著長大。」
蘇格的小鼻頭紅了一下,眼眶裡也變得濕漉漉的。
她的父親總是咒罵她,說她只吃白食不長個兒,讓他想賣都賣不掉。蘇格並不是自己願意總是這麼瘦弱矮小的。其實她也很想長大,因為只要長大了,她就能做更多的工作,賺更多的錢。
作為孩子的她只有為家裡賺到更多的錢,爸爸媽媽才會愛她,不是嗎?
現在忽然有人告訴蘇格她不用著急長大,雖然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鼻酸得想要掉眼淚,但無聲哽咽的蘇格知道對於修女來說,她會不會賺錢並不重要。她不會因為她賺不到錢就認定她是個「賠錢貨」,就嫌棄她、厭惡她,對她棄之不顧。
不過這讓蘇格更想長大了——只有長大了,變結實了,她才能為修女做些什麼,好報答修女的恩情!
用充滿細碎傷痕的小手拿起勺子,不再害怕這些慘遭凌虐的證據暴露於人前遭人嫌惡,蘇格大口大口吃起了被奶湯浸泡過的麵包。
麵包是用粗麥做得,口感沙沙的、粗粗的,不能算是很好。但麥香濃郁,嚼勁紮實,看得出沒有摻入太多的水。
奶湯里加了楓糖漿,有種特殊的甜香。只要輕輕一嚼吸飽了奶湯的粗麥麵包,香甜的奶湯就會帶著暖意滲入人的口中。
蘇格吃得太急,不出意外地被嗆到了。迪特立刻輕拍她的後背,周圍的孩子們則是對著蘇格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她們剛來到修道院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因為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所以都是狼吞虎咽。蘇格的模樣看在她們眼裡並不狼狽,反倒是讓她們愈發認定蘇格是新的兄弟姐妹。
見蘇格能夠自己好好吃飯,周圍的孩子們也對蘇格表現出了明顯的好意,葉棠稍微放心。現在她可以處理正事了。
「貝特,吉蒂來過了是嗎?鬱金香是她送的吧?」
收回放在蘇格身上的目光,貝特立刻回答:「是的,修女!」
吉蒂是比迪特還要大上一歲的女孩。因為已經到了不小的年紀,去年吉蒂離開了西萊特利斯修道院。
和其他孩子們不同,吉蒂直言自己不打算做一個手藝人,之後她果然也沒有去任何一家店鋪做學徒。
吉蒂的夢想是做大商人。因為大商人能賺最多的錢,能買最豪華的物什。
吉蒂會有這樣的夢想固然和她被父母拿去賣錢有關係,可更大的原因吉蒂不說葉棠也知道。
西萊特利斯修道院的斂財行徑遭到了十數位大主教與主教的聯合抗議——這些大主教與主教們看著區區一個修道院以他們所掌管的教會幾倍乃至十幾倍地速度持續擴張,富有的信徒們一個個轉向西萊特利斯修道院,向修道院尋求「更加有用的」驅魔用品與「更能顯示對神的敬愛與崇敬」的珠寶型十字架,再也坐不住了。
這些眼睛紅得滴血的傢伙們要求中央教會嚴厲處罰西萊特利斯修道院,並對葉棠進行「嚴正」的審問。
內亂之後殘存下來的中央教會不說是人人都與葉棠交好,起碼沒有喪心病狂瘋狗一樣追著葉棠咬的玩意兒。可以說現在中央教會的絕大多數人是站在葉棠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