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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看清之後,對方的步履已經停止了變換。白靴點地,收回了那一套晃眼的劍法。
攻勢一轉,姬容抬起手,衣袖隨風翻飛。
然後她對準滿庭樹影,輕輕斬下一劍。
劍式很輕,仿佛一聲嘆息。
梅鶴站在原地,凝視著姬容的身影。
自從月千秋消失後,她身為萬劍宗掌門,必須以仁慈莊重示人,所以向來泰然自若、臨危不亂。
此時她攏在袖中的手,卻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她在等姬容轉過身,也在等一種可能。
待到姬容轉過身後,漫天的桃花瓣緩緩墜落。
庭院裡像是下了一場雪,樹壇、檐角,還有鋪滿落葉的台階。細碎的花瓣遍布每一處角落。
看著這場桃花雨,宮羽抬起蒼白冰涼的手,怔怔地發現手背上多了幾滴眼淚。
顧白衣笑了笑,將紫簫放至唇畔。
簫音悠然,伴著桃花雨,吹奏出了一曲《錦瑟》。
雖是《錦瑟》的調子,她卻臨時做了一些改動。暢快悠揚,絲毫不顯哀傷。
一曲畢,梅鶴和宮羽伸出手,想去接住飄飛的花瓣。
只是以姬容目前的修為,降下的桃花雨並不能維持多久,所以花瓣很快就消失在了她們的掌心裡。
片刻後,二人卻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因為盛景易逝,故人依舊。
……
姬容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是很難解釋清楚的。
但宮羽和梅鶴都是聰明人。即使她在講述過程中,省略了部分內容,二人似乎也聽懂了。
不過聽懂是一回事,看見姬容和顧白衣在桌底下悄悄勾起的小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宮羽和梅鶴的心情很複雜,但白玉霜的心情更複雜。
她是最後一個得知此事的人。起初,她還以為是梅鶴和宮羽在誑她,所以並未在意。
只是當她聽完那曲《錦瑟》後,便是極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捧住臉,還是捂了滿手的淚。
師父和楚姐姐都回來了,像是夢一樣。
這幾天,姬容也覺得自己像是活在夢裡
不管何時何地,她每走一步路,便會見到數道鬼鬼祟祟偷窺的身影。其中不僅有萬劍宗的弟子,甚至還有魔宗的魔修。
是的,自從白玉霜知道楚長離回來了,連魔宗的老大都不想當了。每天做過最多的事,就是在姬容和顧白衣面前裝萌賣笑。
「師父,楚姐姐。不是我不回去,是西山那地方實在太無聊,就讓我再多待一會兒吧。」
顧白衣微笑著說:「霜兒,魔宗一日無首,怕是會亂起來。」
說到魔宗,白玉霜便不再裝傻白甜了。
她恢復了往常的作風,凌厲的眉微微上挑,眯著眼說:「他們膽敢亂起來,我便殺一敬十,將犯事者挫骨揚灰。」
說完殺人誅心的話後,白玉霜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立起來的人設似乎崩塌了。
於是她蹙了蹙眉,楚楚可憐地對姬容說:「師父……霜兒只是說著玩兒的。您知道我一向貪玩,絕不會真的這麼對他們的。」
姬容:「……」
「嗯,為師知道。」
知道你完全做得出來這種事。
眼見偷窺的人越來越多,梅鶴也不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她決定在雁回亭擺一桌筵席,將劍聖歸宗的大事告知萬劍宗眾人。
只是由於顧白衣的身份比較特殊,有前代魔尊和天魔種的加持,目前還不方便透露。
梅鶴和宮羽商討過後,決定先把此事壓下來。
不然就算神宗不做出什麼,萬劍宗弟子見到顧白衣,恐怕也得被嚇個半死。
只是沒料到筵席還沒開始,當眾弟子見到姬容和顧白衣竟然坐在最上首處時,就已經嚇得不輕了。
再看平日裡最為嚴肅的宮長老,此時也如同小姑娘一樣坐在一旁,靜靜地望著正在交談的幾人。她嘴唇微動,想說話,似乎又插不上嘴。
雖然宮長老的神情依舊淡然,但弟子們卻莫名從中看出了一絲委屈。
委屈?
弟子們覺得要麼是自己瘋了,要麼就是萬劍宗快完了。
宮長老能用「委屈」這個詞來形容嗎?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韋宗丘就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當他聽聞此事後,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毒舌道:「哪裡來的傳言,風馬牛不相及的。」
待到韋宗丘赴宴,瞧見掌門大人正微笑著跟顧白衣講話,而且還自然地端起酒壺,給姬容添酒時,他整個人都變得驚恐萬分。
一定是他走進來的方式不對吧。
所以當梅鶴對弟子們宣布劍聖歸宗的消息之後,他們並沒有多麼驚訝。
畢竟只看宮羽和梅鶴的行為舉止,說姬容就是天道本道,他們都信。
弟子們甚至還能隱隱猜到顧白衣的身份。
看破這一層之後,他們望向坐在顧白衣身邊笑容婉轉的女子,拿碗筷的動作都有些顫抖。
眾所周知,劍聖有四個徒弟。
這不是一個常識,而是一個恐怖故事。
也就在氣氛變得越發詭異之時,一人身著紅袍,腳蹬銀紅長靴,如丹楓似的飄了進來。
那人站在原地,合上摺扇的聲音十分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