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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眼見話已說完,宮羽便轉過身走了。才走了幾步路,她卻驀地回頭,對姬容說:「長琴,一路上……多加小心。」
姬容看著宮羽臉上意味不明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夕陽沉入山峰,林間下起了細雨。
那道紅影在風雨中顯得有些淒涼。隨後宮羽步過山石,在迷濛中漸漸遠去了。
……
同日,西山魔宗。
長情跪在魔殿的玉磚上,低眉順眼地彈著琴。
她今日彈的是《鳳求凰》,曲調頗為纏綿,盡顯幽怨。
顧白衣聽著琴音,望向擺在桌案上的那根素色髮帶。上面的針腳功夫十分精細,邊緣還繡有千瓣梅紋。
她皺著眉,伸手挑起那根髮帶。先是面無表情地端詳了一陣,隨後又放下它,在掌中凝起一團魔焰,焚燒著那根繡了千瓣梅的髮帶。
魔焰沉沉,火舌卷過梅花瓣,一點點吞噬了素白的絲絹。
顧白衣的神情很平靜,她看著那根帶子化作灰燼,零落在桌案上,似乎馬上就會被風吹散。
然而下一刻,她掌中的魔焰瞬間變成了清澈的白焰,那團快要飄散的灰燼,也緊緊簇在了一起。
灰燼緊抱成團,如同羽翼般伸展開,變成了一條潔白的髮帶。
千瓣梅栩栩如生,繡在邊緣。
顧白衣捏著那條帶子,在昏暗處笑了笑。
但很快她的笑便消失了。
因為她記起了這根帶子的由來,再度想起姬容那天說出的話。
「我把顧白衣帶到此處,無非是不想讓梅里雪痛快地結束她。亂劍刺死她未免也太輕了,我要她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
師姐,你就這麼恨我麼。
顧白衣靜靜地看著那根髮帶,掌中再度燃起了一團火焰。
而在殿下彈琴的長情,偷瞄著顧白衣的動作,早已見怪不怪。
因為這已經是魔尊第八十六次燒這條帶子了。
魔尊平時很喜歡燒東西,燒鳳凰花,燒左護法寄來的書信、送給她的禮物,燒下屬染血的手指、從凡人手上奪來的財物……
燒完這些東西後,魔尊只是微微地笑著,面上毫無惋惜之色。
也只有輪到這條帶子被燒時,魔尊才會神色莫測地捻起那根帶子看了又看。反反覆覆地燒,然後再反反覆覆地用術法還原。
長情心想,魔尊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呢。
然而那條髮帶才燒了一半,殿外便走進來了個人。
那人身上沾了血,臉上也有血,形容頗為狼狽,但他在顧白衣面前卻絲毫不敢懈怠。
只見他跪地說道:「魔尊大人,屬下前日在西山附近發現了一名劍修。那劍修似乎是走投無路了,身後還有追兵,這才會逃到西山。不過……屬下看他的服飾,應當是萬劍宗弟子。」
「哦?竟是萬劍宗的人。「
顧白衣停下了動作,將燒了半截的髮帶放在桌子上,饒有興味地問,「你可曾抓到他?」
魔宗弟子說道:「抓到了,現下就在殿外。」
「帶上來看看。」
魔宗弟子應是,起身走出了殿門。
半晌,三名魔宗弟子押著個被鎖靈鏈捆住的男子,進了大殿。
那男子紅衣殘破,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身上也滿是污泥和鮮血。
魔宗弟子將他扔在大殿上,一柄摺扇從男子袖間掉出,混著鮮血,砸在了玉磚上。
男子艱難地抬頭,隔著層層帷幕,望向端坐於高座之上的人。
只一眼,男子本就不好的臉色,霎時變得更為慘白。隨後他緩過神來,居然笑了笑,對顧白衣說:「顧師妹,沒想到竟然是你,看來謝某與你緣分頗深吶……」
顧白衣看著趴在地上的謝白,並不作言語。
她只是噙著笑,一步步走下台階。
腳步很慢、也十分輕緩,每一步卻能清晰地迴響在空蕩的大殿中。
謝白仰起頭,看著顧白衣走到自己面前。
女子身著玄衣,衣袍上繡了暗銀色的雲紋,看上去貴氣又冰涼。
眉眼間滿是涼薄,已不復從前的模樣。
謝白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隨後他看著顧白衣抬起腳,一腳踩下,碾碎了他的指骨。
慘叫聲迴蕩在魔殿。
長情與魔宗弟子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覺得這簡直是家常便飯。
居然只是幾根手指罷了。
他們不禁感慨,今日的魔尊似乎格外仁慈啊。
謝白痛得渾身發抖,面容扭曲成一團,卻還在哈哈大笑著:「顧師妹,你看你真是……真是好笑,踩碎你指骨的人是姬容,你為何不去奉還給她,卻要將這筆帳算在謝某頭上……」
「你若非要把帳算在謝某頭上,就應該刺謝某一劍,而不是在這裡折磨我。」
「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慢慢折磨你的好師姐,可好?」
聞言,顧白衣笑了笑。
她蹲下身,看著謝白的眼睛,輕聲對他說:「我留你是因為你還有用,知道麼?」
……
次日,萬劍宗。
昨夜剛落了雨,碧雪峰的路還有些濕潤。
梅鶴不在,於是宮羽早早地便站在山門口等候菩提門的人。
不多時,數頂帷轎從天上緩緩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