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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盟友變成了敵人,封河也不見人影,誅邪仿佛成了空談。
她未免有些茫然,難道顧白衣真的不該死嗎?
難道天道也會錯嗎?
梅里雪回憶起自己站在觀星台上,仰望星辰的無數個夜晚。
隨後她又想起,大祭司曾對她說:
「小聖女,世間命數,自有天定。我們都是天道的使者,所能做的只有捍衛天道,而不是決定他人的天命。」
但是天道頒下了諭令。
天道說,天魔種不該存在於世間。
梅里雪相信,天道永遠不會錯。
但天道既然不會錯,那顧白衣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梅里雪皺緊了眉頭,她神情恍惚,伸出手握住了脖頸上的懷表。
這是母親交給她的東西,也是天道賜給神宗的信物,象徵著秩序。
她輕輕撫過暗金色的懷表,指尖觸碰到了冰涼的表皮,動作突然一頓。
梅里雪想起來了。
母親曾對她說,這是天道交給她們的信物,只有在最必要的時候才能打開。
回憶起母親說過的話,梅里雪的表情逐漸變得漠然起來。
除魔衛道,當然是最必要的事。
於是梅里雪摘下了那塊暗色的金屬物,凝視著躺在掌心裡的懷表。
這是天道賜予神宗的寶物,它的外殼永遠泛著光華。
梅里雪將手指放在了懷表的金屬扣子上,如同祈禱般虔誠地說:「請您除掉邪魔吧。」
所以當姬容抬起頭時,看見的卻不是宮羽的臉,而是一束光。
那束光很刺眼,足以讓所有人流下眼淚。
雲層翻湧不歇,蒼穹撕裂開金色的紋路。
那道光像是太陽。
不,應該說那道光來源於太陽。
光線穿過雲層,灑遍大地山川。
空寂和顧白衣停止了打鬥,因為他們被這道耀目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
沒有人能直視太陽,除了死人。
從雲層撕開的光線,普照每一寸土地。
甚至就連身在月照峰的江翡,都能清晰地瞧見那道璀璨的金光。
她只看了一眼,卻差點瞎了眼。
但也就是那一眼,卻讓江翡看到了幾十年前,她在天極之北所窺見的那隻巨瞳。
她可以肯定,此時此刻,那隻巨瞳正在凝視著誰。
所有人都被這道光線刺得緊閉雙眼。
唯有姬容沒有閉眼,反倒睜大了眼,注視著那道光線。
一片光華中,她清晰地看見了掛在梅里雪脖頸上的懷表,那似乎是光的來源。
也正因為有那塊懷表投射出的光線,所以才能撕裂開萬道金光。
懷表掀開了蓋子。
裡面沒有時針分針,只有一束光。
從懷表里投射出的光線,並不像雲層撥開後,普照滿世界的金光。
那道光並不寬容,反倒有些吝嗇。
因為它只照向了一個人。
顧白衣在閉上雙眼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不同於敵人所釋放出的殺意,此時她所感受到的威脅近在咫尺。
那種死亡的壓迫感前所未有,她直覺自己避無可避,好像下一刻就會灰飛煙滅。
顧白衣本能地用出了「風月無蹤」。
眨眼間,她便移步換影,停在了另一邊。
但當她再度睜開眼時,仍能看見那道強烈的、刺痛眼球的光芒。
光線如同一張巨網將顧白衣困住,而她無處遁形。
很快,那道光就要照在顧白衣身上了。
可她被光線所攜的威壓所禁錮,不得動彈。只能釘在原地,用餘光去看姬容。
看見師姐面色蒼白,正向自己奔來。
但終究還是不夠快。
姬容靈力枯竭,不可能比光更快。
顧白衣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幸好師姐靈力枯竭,不可能這麼快。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但在死前,卻能看見自己最想見的人,她好像也沒什麼遺憾。
顧白衣閉上了眼。
這是她第二次體會死亡的感覺,但她卻不知道,原來死亡也可以這麼溫暖。
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住了,那雙手很溫柔,動作很輕很輕。
她以為是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
睜開眼,卻瞧見一片灼灼的紅,還有飛揚的墨發。
顧白衣睜大了眼,看見宮羽張開嘴,似乎想對自己說什麼。
但很快,那束光便照在了她的紅衣上。
死亡向來是一件沉重又喧鬧的事。
但此時此刻,顧白衣看見宮羽在對自己微笑。
光線像是金色的螢火蟲,沿著她的輪廓飛舞。然後變成星芒,變成光點,飄向很遠的地方。
顧白衣茫然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
觸手可及的,卻只有破碎的光。
宮羽消失了,那束光卻依然沒有消失。
在那片紅色衣角灰飛煙滅時,姬容眼前一黑。
她忘了自己有沒有叫出聲。
因為那束光沒有消失,再度照在了顧白衣身上。
或許因為顧白衣是天魔種,是不死之身。或許因為宮羽替她擋掉了一部分光線,所以她沒有立刻消失。
姬容看見顧白衣的身上綻開了一朵花,是一朵很美麗的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