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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時間迷宮後,無厭已經十分虛弱,變成了狐狸形態。她的記憶隨之消逝,好像有些認不出自己了。
姬容正準備把無厭也放進山河棋盤,不想靈力殆盡,無厭居然直直地墜了下去。
她的身體穿過上層的格子,掉進了下層。
姬容看著那層格子,總覺得不太妙。
那一排格子是管理者用能量創造出的格子,算起來時間點應該是原主所處的那一世。
被01重置時間線後,那條時間線就已經被覆蓋了。
但她還是跟著無厭墜落的身影,跳了下去。
無厭落入的格子很小,其間似乎也有一小片空白。
姬容抱住無厭,站定之後,才發現這裡是西山,魔宗所在之地。
她看著山上的那些狐狸幼崽,再看看抱在懷裡,已經變成幼年形態的無厭,於是輕輕地將它放在了狐狸窩裡。
姬容知道很多年後,無厭會被白玉霜裝在匣子裡,送給自己。
估計那時候,也算是重逢了吧。
離開這塊格子時,姬容體內的能量已經不多了。
於是她緩慢地前行,卻在這一排格子裡意外地發現了空白。
第四塊空缺的格子,地點在鳳凰台。
姬容抬頭望向西山上空的血月,然後穿過層層帷幔,走向那個幽冷淒清,盤旋著鬼蛟的高台。
她垂下眼眸,看見了醉臥在鳳凰台上的顧白衣。
鳳凰花泫然欲泣,散落一地,像極了一滴滴血淚。
顧白衣身著玄服,將酒杯撂在地上,用手指撕扯著鳳凰花瓣。
想來應該是被第七重「紅蓮」折磨得狠了,此時她的嘴角溢出了鮮血。襯著白玉般的臉龐,那道艷紅的血跡頗為刺目。
姬容看著這個讓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她摸著自己的胸膛,卻感受不到心臟的振動。
因為她現在是劍聖月千秋,也是散華真仙,還是守護者02。屬於姬容的那顆心,在她看見神宗滿地飄散的灰燼時,就已經歸於塵土了。
她走到現在這一步,是想救顧白衣和宮羽。
但走到這一步後,她卻已經感受不到當初萬念俱灰的情緒,心中只剩下了平靜。
其實也不算十分平靜。
因為姬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鳳凰台上,挑起顧白衣的下頷,掏出繡帕替她擦拭著嘴角的血漬。
她有潔癖,在現代時會揣上很多紙巾。到了這裡,便換成了帕子。
顧白衣感受到有人在替她擦拭鮮血。於是笑了一聲,輕聲問:「為什麼這麼對我?」
此時,姬容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不過她也知道,面前的人顯然喝醉了。加之「紅蓮」發作,已經痛得有些神志不清,所以才會問出這種話。
於是她替顧白衣擦拭掉唇角的鮮血,答道:「不為什麼,有潔癖罷了。」
剛說完這句話,她就瞧見顧白衣皺了皺眉。應該在思考「潔癖」到底是什麼意思。
擦完之後,姬容正準備離開。
走到一半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顧白衣臥倒在鳳凰台上,伸出手,似乎想去抓姬容的衣袖。
然而卻撲了個空,什麼都沒抓到。
顧白衣收回手,只是微微一笑,喃喃道:「是夢啊……」
姬容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搖了搖頭:「不必留我,我在此處也待不了多久。」
回憶起過往種種,她的嗓音逐漸變得輕柔,「之前很多時候,我也想不清為何會是這樣,冥冥之中,只是感覺身不由己,好像在被什麼推著走。我不想被它推著走,但它不推我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走。」
「我到底是誰?」
——是姬容,還是月千秋。是散華,還是01。
「我究竟是為何而生,又該為何而死?我不知道。」
「我覺得好多東西玄妙又複雜,但當我見了你,卻覺得它們其實簡單又美麗。你說,我該怎樣才能不喜歡你?」
姬容咽下了之後的那段話:但我現在已經不能喜歡你了,為了救你,我放棄了喜歡萬物的權利。
可是如果沒有你,世間萬物又有什麼意義呢?
顧白衣笑了笑,問道:「既然喜歡我,為什麼不留下來,一直陪著我?」
姬容沉默半晌,答道:「我不能。」
因為這裡只是被01的能量所覆蓋的前世,這段記憶已經逝去了。
之後,我還要去更遠、更遙不可及的地方。
我不能停留。
「既不能留,又為何要來?」
姬容頓了頓,思考著該如何向顧白衣解釋這件複雜的事情。
她想了想,反正顧白衣現在也是個醉鬼了,說什麼不都一樣嗎。
於是她對顧白衣說:「因為我來此地,是為你。我無法留在此地,也是為你。」
「以後,我們會再相見的。」
顧白衣問:「以後,是多久以後?」
看來對方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可她又怎麼知道,以後,到底是多久以後呢。
姬容不禁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或許是下輩子,也可能是下下輩子,反正絕不會讓你等到下下下輩子的。」
她轉過身,聽見了顧白衣的回答。
背後的聲音很輕,很輕。
顧白衣說:「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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