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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師尊被梅鶴復活了,復活後的師尊可能跟從前的師尊不一樣,魂魄也不是同一個了。
就算魂魄是同一個,那也是大家的師尊,而不是她一個人的。
宮羽抬起手,看著蒼白纖長的指節。
顏色白得近乎透明,有些病態。
如同百年前她在樾城賣身葬父,頭上簪的那朵素絹花。
想起這些,宮羽放下手指,低笑一聲。
從前她覺得可笑,梅鶴當時未曾救下師尊,之後卻機關算盡,想復活師尊,著實是荒唐。
事到如今,她明白了。
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師尊可能真的是神仙,已經回到了方外之地。
世上沒有天魔種,也沒有真仙,或許這樣才對所有人公平。
宮羽想明白一切後,她起身,出了雁回亭。
才行了幾步路,視線便停滯在了亭檐上。
她看著堆在檐角的桃花瓣,愣了愣神。
因為不只是亭檐,就連她的發頂、還有衣袍上,都落滿了細碎的花瓣。
如同百年前,花瓣紛飛飄散,落了漫山遍野。
百年後,桃花雨再度降臨世間。
……
月照峰之巔。
江翡的唇畔滲出了絲縷鮮血,她卻未曾抬手拭去。
因為她還要接住封河的下一劍。
封河看著江翡,手持龍淵劍,面上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你已經接了三劍。」
言外之意很明顯。
你已經接了我三劍,足夠了。
鮮血滴在桃木劍上。
江翡受了內傷,呼吸雖然尚且還算平穩,但其實早已是強弩之末了。
封河是無極巔峰的至強者,方才與江翡對戰時,只用出了五成功力。
但在修真.界裡,越一個小級便是雲泥之別。更遑論封河劍意凜然,早已達到了無我之境。
與風雲榜榜首切磋,江翡卻能接下三劍。若教世人知曉,定會感慨,此人真乃劍道奇才。
但江翡還想接第四劍,所以她舉起了劍。
瞧見江翡舉起桃木劍,封河的表情終於發生了一絲變化。
他的眼神很微妙,如同在看不聽話的弟子。語氣也十分認真,對江翡說:「無趣。」
這話不假,發自封河的內心。
他覺得江翡實在很無趣,明知打不過他,卻仍要浪費時間。
不想後者居然反問道:「封掌門為何覺得翡無趣?」
江翡生平第一次聽到他人如此評價自己。
她很不解。她明知自己打不過封河,卻還來找他打架,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封河面無表情地舉起龍淵劍,說道:「因為你太幼稚。」
他正準備斬下一劍,順了江翡的意,然而他的劍勢卻停在了半空。
因為他看見了紛飛的桃花瓣。
那些花瓣順著東風飄來,細碎如雪,散落於山間。
區區桃花,並不是封河停滯劍招的全部理由。
他這一劍之所以沒能讓江翡落敗,是因為被一柄鐫刻著鶴紋的劍給擋住了。
封河看著站在江翡身前的梅鶴,不由得皺了皺眉。
據大祭司所說,神宗的大陣連神仙都能囚住,更遑論梅鶴了。
但梅鶴如今卻沒有被囚禁在梧桐樹下,而是微笑著,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向梅鶴,問道:「梅掌門,你怎麼破的陣?」
梅鶴答:「梅某未曾破陣。」
「不破陣,你如何能脫身?」
梅鶴笑了笑:「因為神宗赫赫有名的『縛靈陣』,其實是師尊在書中寫過的陣法,當時讓梅某代為抄錄,故而梅某十分熟悉這道陣法。」
「百年前宗門剛剛建成,缺些銀兩,於是師尊便讓梅某尋了個法子,將陣法匿名賣給了神宗大祭司。」
「一個陣法換了五百把劍,也算是物有所值。」
封河沉默了。
大祭司早已隕落,就算他想質問,也找不到人罷了。
所以封河只能問:「那你之前為何不出這陣?」
只見梅鶴笑著伸出手,接住了一瓣隨風飄零的桃花:「先前棋局未成,梅某還在靜觀其變。如今棋局已成,便無需再觀棋了。再者……」
梅鶴望向站在她身後,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江翡。
江翡的桃木劍沾染了鮮血,衣袍上也覆著露水和塵埃,唯有眼睛還是明亮的。
雖然江翡並無大礙,但並不代表梅鶴看著自家徒弟被打,能夠袖手旁觀。
於是她提起鶴歸劍,對封河說:「再者,您打了梅某的徒弟,梅某自然得討回來。」
……
滄溟劍直指生滅念珠。
姬容舉起劍,伴隨著飄灑的桃花雨,萬千花瓣落在了念珠上。
靈力順滑如緞,拂過菩提珠。
下一刻,生滅念珠驟然碎裂。
齏粉隨風而逝,不見蹤影。
念珠被毀,空寂遭到反噬,不由得吐出了一口血。
他抬起頭,望向腳踏青蓮的姬容。
瞧見她轉過身,淡淡地收劍入鞘。恍惚間,故人的身影和女子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是輸給那個人的話,空寂絲毫不覺得意外。
梅里雪尚且年輕,不明白這場桃花雨代表什麼,但他卻很清楚。
他心想,如果說姬容真是那個人,那麼她旁邊站著的人,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