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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瀾搖搖頭,嘆道:「師妹莫要再打趣我了。你也知道我一心向道, 此生只願與劍作伴, 對於人間情.事, 向來是絕無半分神往之意的。」
「或許封師兄可以向掌門吐露心聲,想來他也會有所諒解。」
封瀾不置可否道:「我爹若是諒解我,便不會作出如此極端的事了。現下我也沒什麼法子,宗門的人都向著我爹,恨不得讓我明天就成親。」
顧白衣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看來封師兄如今是騎虎難下,不得不成親了。」
「正是如此,但我確實也不想耽誤別家的女子。」
封瀾滿眼希冀地看著顧白衣,「顧師妹,眼下只有你能救我了。」
顧白衣好久都沒聽見「顧師妹」這一稱呼了,她先是一愣,而後眯了眯眼:「好啊,師兄。我怎麼救你?」
……
次日,神宗少掌門封瀾娶妻。
說是娶妻,倒也一切從簡,簡單到新娘子連蓋頭都沒蓋。
眾人看著面無表情行對拜之禮的新人,還有二人仿佛完成宗門任務一樣敷衍的態度。
他們猜測,新娘子應該是懶得蓋蓋頭。
畢竟紅蓋頭蓋上去還要揭下來,這樣想,好像確實挺麻煩的。
這婚,結的真無所謂,真囂張。
封老爺子對此有些不滿,但既然自家兒子中意,他也不能再說什麼。
他只是高興,封家一脈單傳,如今總算是有後了。
拜完堂後,顧白衣坐在喜房裡,對封瀾舉起酒杯,衷心賀道:「恭喜封師兄如願以償,封家總算絕後了。」
封瀾面不改色,舉杯回道:「哪裡哪裡,同喜。」
語罷,他提起自己的寶劍,踏出房門,去後山潛心鑽研劍法了。
顧白衣無奈地笑了笑,正準備把喜服脫下。
剛抬起手,卻聽見了窗外傳來一陣樹葉沙沙聲。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先不說如今是十一月,哪裡來的樹葉。
就衝著神宗向來只栽種桃花樹,此時桃花早已開敗了,就算葉子還在,斷然也不可能發出如此響亮的聲音。
顧白衣起了身,推開窗。
往外頭一望,才發現原來不止她一人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天色將晚,神宗上下聽到奇怪的聲響,皆提著琉璃燈,探頭向窗外望去。
「那一片金色是什麼,好漂亮啊。」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梧桐樹吧。好大一片梧桐樹,是掌門特意栽種的嗎?」
「胡說。今天是少掌門的大喜之日,我才看見掌門樂到喝了十壇酒,如今早已不省人事,哪裡會遣人來栽樹。」
顧白衣站在窗口邊,望著底下那一片如金的珙桐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憑空變出十里梧桐,怕是只有那人才能做到吧。
神宗眾人僅僅只是唏噓感慨了片刻,之後便打算回去各干各的了。
也就在他們關上窗時,天邊驀地傳來了一聲鳳鳴。
接著便是幾聲、十幾聲,響徹雲霄。
清越的嘯聲迴蕩在上空。
璇璣城的百姓不由得出門觀望,月照峰的冷泉也泛起了漣漪。
青鸞盤旋在梧桐樹上空,尾羽搖曳著翡翠色的光芒。
它們歡快地長嘯著,飛入梧桐林,棲息在金色的枝葉間。
眾人急急地推開了窗,目瞪口呆地看著神鳥飛入神宗。
他們都知道,神鳥向來只會棲息在靈力最充沛的地方。
雖然月照峰並非靈力稀薄之地,但也絕不是能夠引來鳳凰棲息的風水寶地。
所以,神宗這是要強大起來了嗎?
顧白衣下了樓,行至青鸞盤旋之地。
她靜靜地站在梧桐樹下,在一片璀璨的亮金中瞧見了一個人。
月光潑地如水,青鸞正乖順地伏在散華的腳邊。
散華本人此時正抬起手,用銀針刺破手指,將血液滴在神宗的土地上。
血液浸入土壤,宛如幽冷的梨花香。
絲縷清冽,攝人心魂。
滴下數滴後,散華轉過身,望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顧白衣。
夜色濃重,梧桐葉間飛舞著許多螢火蟲。
它們像是晶石的粉末,朦朦朧朧地灑在顧白衣身上,襯得那一襲紅衣越發灼眼。
散華看著顧白衣,波瀾不驚地說:「好久不見。」
攥進掌心的手指緩緩鬆開,顧白衣盯著散華,點了點頭。
散華摸了摸青鸞的頭,淡淡地說:「這些年我去了你所說的那個『人間』,到過許多地方,也看了許多景色。」
顧白衣問:「不知真仙都看了些什麼?」
「看江邊朔雪漫漫,也看塞北黃沙漫天。我看世間百態,離合悲歡,並無入世之感,只覺得無趣。」
散華繼續說,「但我是這個世界的守護者,世人奉我為真仙,我理應為他們做些什麼。所以每當我行至一處,便將鮮血滴在土地上,賜予他們豐沛的靈力。」
「這是我給人間的禮物。也是你教我的,禮尚往來。」
良久,顧白衣都沒有說話。
待到周圍的螢火蟲飛入草叢,她才借著昏暗的夜色,輕聲對散華說:「可是真仙已經送過我禮物了,你並不欠我什麼,無需變出這麼多梧桐樹,也無需招來這些鳳凰。」
散華回道:「我並不是想還你什麼,只是聽聞你今天成親,覺得按照你們這裡的規矩,應該送你一些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