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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整個浩然居靜得連蛙鳴鳥叫聲都聽得見,但卻沒有一個人打算說句話緩解氣氛。
姬容發誓,如果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去挑釁女主。
果然瘋批就是永遠的神,你永遠不知道她那可愛的小腦瓜里運轉著怎樣的腦迴路。
但其實顧白衣剛剛其實是在試探姬容。
因為她這師姐自從會審之後,眼中的淡漠和寡情倒是沒變,只是各種行為都顯得有些怪異。
這讓顧白衣有些懷疑,姬容是不是……
也就在她百般試探之時,姬容卻如那夜一般,揚起下頷,對她傲慢地說著一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話。
從前梅花盛時,夜色涼如水,那人說的是:「怎麼,對我沒有非分之想?」
現在姬容也是如出一轍的語調,只是眉眼微彎,看上去頗為戲謔,對她低聲說:「怎麼,不敢過來?」
但這輩子的她可跟上輩子不一樣。
前世她會錯愕呆愣,站在梅樹下,不知所措地望著姬容,任由她挑起下頷,覆上嘴唇。
如今她眸光沉沉,望著那張淡漠的臉。
師姐啊,現在不是我不敢來,而是你……該怕我過來。
第30章 顧血衣
夜色沉沉, 二人相顧無言。
顧白衣睡在床榻左側,好笑地看著身旁那人一動不動,比行將就木之人更為僵硬。
實際上, 姬容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每一幀大同小異, 都是遊戲裡的名場面。
譬如已黑化的女主笑著笑著, 突然從背後給了炮灰一刀。
當上魔尊后的女主喜怒無常,眾目睽睽之下, 無情斬殺昔日親信;更有碧雪峰之巔決戰,女主血洗萬劍宗,睥睨反派的那個眼神。
曾經打遊戲殺人打怪有多爽,此時姬容就有多恐慌。
滿級神裝一刀9999可不是說著玩的。
故而姬容無心睡眠,整個人處於大腦神經緊繃狀態, 就連顧白衣翻身的動靜她都時刻關注。
顧白衣自從重生以來,便鮮少睡覺,大多數時候不是冥想打坐就是在練功, 也早已習慣了夜裡不睡覺。
現下雖已是深夜,但她並不覺得困,相反毫無睡意。
此時有人躺在自己身邊, 周身冷香清寒, 呼吸輕緩而綿長。
許久未曾有人待在她身邊了。
梅香絲縷如煙, 沁入肺腑,讓顧白衣的眼皮都變得沉重起來。
在陷害過自己的敵人面前安然入睡, 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但顧白衣偏偏這麼做了。
因為她實在太過睏倦, 只想睡一個安穩覺。
顧白衣翻過身, 在睡著之前, 她輕笑著對姬容說:「師姐,好夢。」
這句話本沒有什麼差錯,但在姬容聽來,難免生出些額外的歧義來。
因為在她眼裡,顧白衣瘋批又反覆無常,所以這話的意思肯定是……
「師姐好夢,一定不要睡哦,不然晚上送你上路。」
姬容沉默不語,數著窗外夜空中的星星,一顆兩顆三四顆,然後長久地失眠了。
當晚顧白衣做了很多夢。
黃沙漫天之中,她的身體被流沙蓋過,她知道自己過不了多久就會死去,被流沙掩埋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城。
但過了三天三夜,她不吃不喝,卻依然沒有死。
就在顧白衣不抱希望之時,卻有人撐著把三十二根竹骨的油紙傘,向她緩緩步來。
她抬起頭,望見那人絕世的容顏。
女子用悲憫的眼神望著她,但並不打算施以援手,只是搖搖頭對她說:「你的命數本該如此,梅某也幫不了你。」
飛星墜入湖底,顧白衣的眼前儘是黑暗。
流沙湧入鼻腔和喉管,在被泥沙掩蓋之前,她看見落日緩慢而絢爛地下沉,黃色的表皮瑰麗如金,仿佛永不熄滅的烈焰。
她頭一回覺得冥城是這樣好看。
之後她被梅鶴所救,置身碧雪峰之中,卻再也沒見過比那天的落日更美的場景。
直到大殿之上,她提起寒水劍,坐在玉階上。
她抬頭,望見梅花瓣如血般飄零。
也是那樣艷麗的顏色,仿佛一場血雨。
顧白衣有些茫然,很想問那天救她的梅鶴,問一句為什麼。
她是為何而生,又是為何而死。
……
顧白衣睜開眼,從夢魘中醒來。
緩過神後,她從床邊坐起,掩住嘴劇烈地咳嗽著。
濕潤的液體覆在掌心,攤開手一看,如她所料,沾了滿手的鮮血。
她揉揉眉心,昨夜她已將心法《於飛》練到了第七層「紅蓮」,所以每至子時便會經脈逆流,受心脈割裂之苦。
今日她只顧著躲仇素雙,卻把這一茬給忘了。
額角青筋暴起,手腕上的靜脈也變得清晰可見。
魔息從血管湧入,在經脈里衝撞肆虐,黑線網羅著胸口處的鳳凰圖騰,源源不斷地汲取著心血。
而她的脖頸仿佛被烙鐵打上了一層印記,烈火灼燒般疼痛。
顧白衣跌倒在地,捂著心口不住地喘息,嘴角溢出的鮮血蔓延至下頷,順著脖頸流下,浸紅了內里的雪色中衣。
張開嘴,卻無法從喉間擠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烈火焚燒著身體,而不能移動半步。
她懊惱地想離開這個房間,但渾身使不上力,只能癱倒在地面上,等待著心魔掌控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