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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何要怕?」
楚長離望著遠在天邊的明月,笑著說;「師父也是人,當然會害怕啊。若說什麼都不怕,萬事都不在意,恐怕只有真仙才能做到吧。」
月千秋面無表情地說:「嗯,其實為師就是真仙。」
楚長離看著月千秋,眸中光芒閃爍,問道:「真的?」
「自然是假的。為師若是真仙,早就逍遙快活去了,哪裡還會困頓於人世中。」
「師父喜歡自由自在地活著嗎?」
月千秋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楚長離,淡淡地說:「有人會不喜歡嗎?」
「也是。我忘了,師父是人。」
月千秋:「……」
她總覺得這小崽子在變相罵自己。
楚長離笑了笑,又問:「有朝一日,師父若是能逍遙快活了,會拋下宗門遠遊嗎?」
月千秋說:「當然會。」
「我就知道……」
月千秋瞥了楚長離一眼,「你又知道了什麼?」
夜色之中,楚長離的眼神異常柔和。
她輕輕地說:「我就知道,師父如果能逍遙快活,就不會管我們了。」
月千秋淡淡地說:「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還是想跟著師父。師父在菩提樹下看書,我就給師父作畫。師父喜歡遊山玩水,我就陪著師父遊山玩水。師父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倘若為師要上刀山下火海呢?」
「師父若赴刀山火海,我也陪師父共赴刀山火海。」
「倘若為師要去天之涯,海之角呢?」
「我亦隨之。」
看著楚長離含笑的臉,此時此刻,月千秋想起另一人的面容,不由得笑了。
「那為師現在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去不去?」
「去。」
得到答覆後,她牽過徒弟的手,踏上青霜劍,一飛沖天。
楚長離被月千秋牽著。夜風微涼,月千秋的墨發拂過她的臉頰。
師父的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又似乎很遠,她看得見卻不敢去觸碰。伸出手,停在風中,又收了回去。
猶豫再三,最終下定了決心,鼓起勇氣去夠神仙的衣角。扯過衣角後,她環住神仙的腰身,嗅到了飛來峰上的梅花香。
淺淺的,透骨的幽香。
青霜劍顫了顫,月千秋差點沒穩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氣,本想打掉楚長離的手。
豈料身後傳來一道很弱的聲音:「師父,好高。長離怕。」
月千秋突然想起在三徒弟的小時候,似乎也喜歡用軟軟的小手抱住自己的腰。
雖然楚長離的殼子裡是顧白衣的魂魄,但她當時想著小孩子嘛,親近親近長輩也是正常的。
只是養到今日,聽見楚長離這句話,她才意識到楚長離狼子野心,這麼多年怕是一直在裝可憐騙自己。
一個已經突破了踏月境的修道天才,居然說自己恐高。
真是個孽障啊。
月千秋修為高深,不多時,便飛到了天極之南。
如今是夜晚,天幕寥廓,細雪飄揚。
二人站在地上,仰頭看向天際的極光。
那片藍色的光輝輕盈如羽翼,忽明忽暗,猶如月光下寶石的正反面,淌過焰火燃燒般的光華。
蒼穹星月交織,流光溢彩。
楚長離平視前方,卻發現她的面前立著一道金色的屏障。
那道屏障很大,像是一張巨網。湧向四面八方,網羅住山川、河流、閃爍的星辰與孤月。
楚長離看了許久,問道:「師父,那是什麼?」
月千秋說:「那是一道屏障。」
楚長離想起一本叫做《修真秘聞錄》的書,裡面記載了關於散華真仙的傳說。
於是她問道:「師父,屏障後面是什麼?是真仙居住的方外之地嗎?」
月千秋回憶起了楚長離在手扎里所寫的內容,思忖片刻,答道:「不,屏障後面什麼都沒有。就像山的後面是山,所以那道屏障的後面,還有另一道屏障。」
「這樣說來,我們所有人都被關在這道屏障里嗎?」
她從前是這麼想的,覺得這些人確實是被策劃關在了次元壁里。
但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卻不再這麼想了。
這個世界太真實,似乎有它自己的法則,並不是虛構的遊戲世界。
但楚長離的手扎里既然這麼寫了,為了不破壞時間秩序,月千秋也只得點點頭,說道:「是的,這是一扇門,一扇把所有人都關在格子裡的門。」
楚長離看著月千秋淡漠的眼神,忽地笑了笑,問道:「師父,這個『所有人』裡面,也包括你麼?」
月千秋心想,當然不包括啊。老娘只是進來讀個檔,讀完檔就回去了,怎麼可能一直待在這裡。
她打破楚長離的幻想,搖了搖頭。
楚長離看見月千秋搖頭,又笑了:「那師父以後會推開這扇門,去其它地方嗎?」
若說要突破這道屏障,月千秋肯定是沒這個志向的。但她走完存檔後,的確會離開這個地方。
畢竟,這條時間線並不屬於她,她只是為了覆蓋存檔,才走了這條路罷了。
月千秋當然不會給楚長離解釋這一切,畢竟這人的魂魄本就是顧白衣。
回去以後不用解釋,顧白衣自然也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