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
隨後姬容無視了謝白惆悵的眼神,無情地轉過身,離開了雁回亭。
謝白面上含笑,看著姬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待到那抹白影完全隱入竹林後,他才收起笑,打開了手中的酒罈。
罈子很沉,似乎裝滿了酒。
但當謝白揭開酒蓋後,卻並沒有酒香撲鼻,瞬間湧出濃重的血腥味。
他面色不改,似乎並不意外。
隨後謝白從酒罈中撈起一顆球狀物,伸出手,溫柔地替那顆東西撥開糊成一團的發,凝視著那雙圓睜的眼睛。
雖然徐氏的頭顱已經在酒罐子裡放了幾天,但除開斷裂處的血痕,以及慘白的臉龐之外,一切都跟從前一樣。
謝白想起從韋府放出的傳言,不禁微微一笑:「一劍封喉,而且沒有受什麼折磨麼……楚親王,您還真是會編啊。」
他把那顆頭顱拿起來看了又看,不舍地把它放回酒罈子裡。然後他蹲下身,用手挖開泥土,直到將土坑挖至酒罈子大小後,才停下動作。
謝白手捏符紙,點了一張火咒,垂著眸將那團淨火扔進酒罈子裡。
火越燃越旺,皮肉和頭髮燒焦的氣味化作濃煙,升騰而起。
他看著壇中燃燒的頭顱,心中並不覺得快意,只感到平靜。隨後他從袋子裡掏出紙錢,蹲在原地給徐氏燒了幾張。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從雁回亭緩步走來,看著酒罈里的火焰,站在了他的身旁。
那人同樣身著紅衣,只是面色不太好,略顯病態,正是宮羽。
只見她咳嗽兩聲,蹙眉問道:「你這是燒的什麼?」
謝白把最後一張紙錢放進罈子里,未曾抬頭,只是說道:「徐氏的頭,還有紙錢。」
「你給徐氏燒紙錢?」
宮羽的眉皺得更緊了,她側過身,儘量避開滾滾濃煙,說道,「你這麼恨她,為何還要把她帶回來火葬?隨便扔在哪條水溝里不是更方便。」
謝白看著那顆燃燒的頭顱,隨後起身,微笑著說:「宮長老,我並不是想葬她。我只是好奇徐氏她一心向佛,自詡功德無數,現在我燒一燒,看看能不能燒出幾顆舍利子。」
「幼稚。」
宮羽言簡意賅地評價道。
謝白只是聳了聳肩,他伸出手,把酒蓋重新蓋好。隨後他將酒罈埋進坑底,在上面灑了幾抔黃土,算是作了結。
宮羽等到謝白完成了一切,才問到了正事:「你前些日子傳信告訴我,說在天水秘境有重大發現,所以現在可以說了?」
謝白點點頭,對宮羽說:「我謹遵您的吩咐,一路觀察著顧白衣,本來沒有發現什麼端倪,直到進了雲仙窟……」
「那時我看見晏海遙還活著,便知定有端倪,所以提前服下了您給我的清心丹。」
「然後?」
「之後晏海遙入魔,施展了魘術,估計應該是幻花宮的禁術『千變』,那時除了姬容和顧白衣,所有人都被他蠱惑了。」
宮羽點了點頭,淡淡地說:「姬容戴著我給她的鐲子,那鐲子乃是上古神器『血沁』,可以收納器物、庇護元神,她自然不會被魘術蠱惑。」
謝白眯了眯眼,繼續說:「顧白衣雖無神器護體,但當我走到高處時,她為了救仇素雙不惜與晏海遙抗衡,姬容亦緊隨其後。」
宮羽皺了皺眉,她倒是未曾想到,顧白衣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弟子出手。
「我看得清清楚楚,當時顧白衣周身魔氣洶湧,她對著晏海遙斬下一劍時,脖子上還顯出了一枚紅蓮印。」
宮羽一驚,心中已有猜測,問道:「何種模樣的印記?」
謝白略一思索,隨後他提起劍,用劍尖在地上勾勒出了個大概。
宮羽看著地面上的那朵蓮花,如同看見了昔年楚長離修煉《於飛》時,爬滿半邊臉的血色紅蓮。
她皺緊眉頭,想起了一件往事。
幾年前,梅鶴本打算出遊江南,卻在房中發現一封信後,突然改變主意去了樾城。
待到梅鶴回來時,身旁跟著個女孩。那孩子雙目清澈,模樣也生得好看,但當宮羽對上那女孩的眼神,卻讓她覺得不安。
因為梅鶴不管做什麼事,向來都事出有因。但就在那天,梅鶴卻沒有給出絲毫解釋,似乎一切本來就該是那樣。
之後她也曾問過梅鶴:梅師姐,你為何要收留顧白衣?
梅鶴只是笑了笑,說,都是命數罷了。
此時此刻,宮羽回過神來,漠然地想,什麼命數,不過都是騙局罷了。
謝白看著宮羽冷淡的神情,不由得問道:「長老,那印記到底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不詳。」她伸出手,用術法抹去了畫在地上的印記,「那印記只有不詳之人才會擁有。」
謝白笑了笑,奇道:「不詳?莫非顧白衣是什麼厲害的魔修?」
「她不是魔修。」
「不是魔修,那她身上為何會有魔氣?」
宮羽看著謝白,面無表情地說:「因為她就是神宗大祭司預言裡的那個怪物,人盡誅之的天魔種。」
謝白聽完宮羽的話,愣了愣,漸漸斂去了臉上的笑。
畢竟「天魔種」這個詞,百年前還是用在了魔尊楚長離身上。
當時邪魔當道,魔宗雖做盡了陰損事,奈何楚長離修為高深,也無人敢站出來討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