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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書所記,四事也,曰衣食住行,曰生老病死,曰喜怒哀樂,曰因果輪迴。」
廣濟的總結角度比較新穎,實際生存問題,哲學思考問題,情緒交互問題,世界觀探索問題。
紀墨想了想,他能隱約把到一些脈搏了,卻還是沒有貿然說出,仰著頭,等著廣濟繼續往下說,總該讓當師父的有點兒成就感,什麼東西一點你就透,舉一你就反三,當老師的一開始覺得驚喜,後來恐怕就要覺得沒意思透了,好像什麼都不教你都知道,他反而成了賣弄的那個了。
「義在微塵中,經也在生活里。」
廣濟的話繞回來,告訴紀墨,「多聽,多看,多思,人生所歷,與經文印證,若皆有所得,就是修行有成。」
說話間,廣濟拉了紀墨一把,沒讓他被地上土坑絆倒,紀墨抬頭看他,人生即修行,這樣子想的話,豁然開朗。
中午天熱的時候,廣濟並不急著帶紀墨趕路,會找到地方休息,並不刻意靠近人群,也不過分遠離,沒有選擇道旁賣茶水的草棚,而是選了一處樹蔭坐下,不管周圍是否有人經過,又在做什麼,廣濟抓緊時間帶著紀墨補課。
補了早課之後,就是開講經文,並不是多麼繞口的句子,而是帶著些故事性啟發性的事例,普通的問答之中似藏有大智慧的那種。
類似的句子,紀墨也曾在現代的時候看到過,屬於那種看到之後眼前一亮,再一品味,其中的思維就很佛系智慧的那種。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
「人生百年,不過一捧塵土……」
「心靜可見佛,佛何像,眾生何像……」
「佛言二十難,度者亦為佛……」
「靜心修行,善心做事……」
「諸惡念難除,可摒棄道旁,正道直行,不妄自破……」
紀墨聽著聽著,倒是有所感觸,怪道最開始佛家是小乘佛教,自修總比普度容易,所有人對自修的心得,從一日三省吾身做起,都能來點兒「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之後的大徹大悟。
但要普度眾生,怎樣把自己的道理變成別人的道理,甚至是別人奉行不輟的圭臬,難度就大了很多。
傳、銷還不能人人信吶,何況這又不是傳、銷。
於是,要讓人了解,思考,就要把這些思想化作點滴,融入到每一個看似平常的對話和故事之中。
經文之中的代入感,主要就是在那些弟子身上,他們學佛,他們有諸多困惑,從怎樣才是佛,到佛能夠怎樣,這段漫長的路,他們會發出無數個疑問,像是一個個十萬個為什麼。
然後佛祖一一回答,從這些涉及到各個方面的問題之中,思想在滲透,思想在傳遞,屬於佛的作為在傳播給他們,再由他們傳遞給別人。
生活是修行,舉動之間,衣食住行,都是在修行,掃地是,砍柴是,洗衣做飯也是,就連捧著一碗米飯默默咀嚼,同樣也是修行。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在吃飯的時候想「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甚至那個時候頭腦都未必會在想飯食是否美味好吃,可這种放空的狀態,本身也是修行,是靜心,是寧神,是有關定力的修行。
不為外物所動,也不為外物所求。
第560章
在廣濟講述這些的時候,過路的一些人,有的不太著急趕時間的,也會停下來聽一聽,這並不奇怪。
知識從來都是昂貴的,古代人未必人人都有學問,能夠看得懂長篇大論的優美詞句,可當有人於街旁講話,無論他是說書,還是在演講,總能夠吸引一些人的駐足傾聽。
可能這就是為何街頭音樂家長盛不衰的緣故,總是能夠讓自己的聲音傳播出去的,還幾乎沒有成本。
當然,廣濟所想並不是這些,他為紀墨一人講經,便只為他講,旁人是不是在聽,都跟他沒有關係,那種淡然的氣質,好像是身處鬧市之中也如孤身在荒原一樣,並不會在意周圍的外物動了還是沒動。
這些旁聽的人之中,若有那麼一兩個感興趣的,好奇的,在廣濟講課的間隙,叫一聲「大師」,詢問他某件事的,哪怕對方拉拉雜雜說了一個漫長的故事來詢問故事中某人該如何做,廣濟也會調轉視線,看著對方,認真聽完,為此耽誤自己趕路的時間都無所謂。
在那種時候,紀墨也會在一旁傾聽,這些平常人的普通故事聽起來都有一種親切感,好像自己也會遇到一樣。
鄰居借了醬油,還回來竟是少了半瓶,下次再借,還給不給借?
家中總是丟東西,不是什麼值錢的,但零零碎碎,也讓人心疼,懷疑是鄰居的小孩兒偷的,該怎麼說?該跟他家的大人說嗎?還是逮著孩子教訓一頓?
熊孩子壞事兒,拔了自家菜地里的菜,好好的菜都給霍霍了,心疼得不行,真計較又壞了親戚情分,怎麼辦?
兩個女子都很好,一個寡婦帶孩子,一個未嫁卻有個潑皮弟弟,該娶哪個才好?
眼看著又到收穫的時候了,去年官府的稅就高,今年要是還這麼高該怎麼辦?
婆婆總是說媳婦不好,媳婦總是嫌婆婆惡毒,夾在他們中間的兒子/丈夫該如何是好?
媳婦娘家有了難事兒,要把他家的孩子過繼給自家,完全不想要,該怎麼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