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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等到他鑄出眾人都認可的名劍,有了名聲之後,再說出這樣的事實,就不會有人覺得是虛妄,說不得還真有那麼一兩個就此改了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分明早早得到了結果,卻不能早早挽救人命。
「是,我知道了。」
重複應了一遍,紀墨努力地說服自己,他若是現在就挑戰眾人認可的鑄劍術,如蚍蜉撼樹,螳臂當車,最後倒霉的只會是自己,這中間的取捨,比起自己親近之人的性命,那些素不相識的劍奴的性命,自然就有了輕重。
心中愧然,其實他真的沒有那麼偉大,他就是一個小人物,有點兒自私的小人物。
頭漸漸低下去,一隻手撫在頭上,輕輕地揉了一下,紀墨抬頭,看到紀姑姑目光溫柔:「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了,快去鑄劍吧,你的第二把劍,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到。」
「嗯,我知道,明天就開始了。」
本來還想馬上開始第二個分量對比實驗的,嘗試不同的肉和骨的投入之後會產生怎樣的變化,這其中,一定是有個最佳度量的。
紀墨想做實驗的時候就想過下一步就進行這個實驗,然後把實驗結果應用在自己的第二把劍之中,在創新的時候也進行某種提高,現在看來,倒是先鑄造出了一把公認的名劍更重要。
調劑配方創新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從第二天開始,三個豎爐同時開始,配方比例略有不同,如此反覆再三,都是在完成修治之後才能看出鋒銳如何,這種方法所耗費的時間同樣漫長。
不知不覺,天空之中就飄起了雪來。
「該過年了啊!」
鑄劍室之中熱火朝天,哪怕是這樣寒冷的時候,裡面也都熱得讓人穿不住大衣,走到門口往外看,附近的地面存不住雪,不一會兒就顯出濕濘來,石板路面還好,附近的地上已經一片泥濘。
「小心涼。」
白石抓過一旁掛著的大衣給紀墨披上,這裡的冬日所用的最好的大衣就是皮毛的那種,看起來很暖和,事實上,這種披風樣的大衣,不用手攏住邊緣,風就會一個勁兒往裡鑽,其實談不上多麼暖和。
沒有棉花,絲絮一樣的內裡層層疊疊,被包裹在相對密實的繡花棉布之中,厚重是足夠,保暖也勉強。
被養得嬌氣了啊!
紀墨回頭看了看白石,這一年,白石又長個子了,本來他就比紀墨高,如今更高了些,紀墨看他都要微微仰頭,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每次都是稍微躬身的姿勢,然而他再怎麼躬身也沒辦法憑空減掉一截高度。
「夏日裡覺得這邊兒熱得不行,簡直待不住人,到了冬日裡,就是難得的暖和了!」
紀墨笑著說了一句,似乎有些輕鬆的意思,白石也跟著笑了笑:「的確是暖和,肉也好吃。」
為了做實驗,紀墨要了很多肉,但實驗一下子又用不了那許多肉,再加上計劃更改,懶得把剩下的肉退回廚房,所剩不多,便被放在現成的爐火上烤了吃,沒辦法,實驗之中投入的肉難免會有些香味兒,讓人聯想到烤肉的味道。
在鑄劍室中吃烤肉,紀墨覺得自己可能又打破某個規矩了,紀姑姑看見了什麼也不說,還讓丫鬟準備了更為齊全的調料,某些香料的價格,只是一小撮就比名劍還貴了。
紀墨不是全不知事的那種,平日裡吃飯要吃什麼也不是不可以讓丫鬟去廚房傳話,實在沒必要非要搞這麼一出,臉上一紅,不等調料用上就直接改了。
過年是會放假的,大臣們也會休息,那些本來就是皇親貴胄的更是有著足夠的時間休息,熱熱鬧鬧過年,然而這個年對紀姑姑和紀墨來說,卻少了些熱鬧,跟之前沒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紀墨還要鑄劍,不可能直接休息幾天,把時間耽誤下來。
但到底是過年,這些日子是要回小院去住的。
按照紀墨說,其實不如紀姑姑直接搬到鑄劍室旁邊兒住好了,這邊兒有豎爐日夜開著,火力旺,牆壁都擋不住的熱度,左右隔壁都是熱乎乎的,睡下一點兒也不冷,不用被厚厚的被子壓著,氣都喘不過來。
然而紀姑姑心中對前院後院還是有著明晰的概念,可以過來看紀墨鑄劍看一整天,卻不會在這裡住下,只肯每日裡往返。
「姑姑。」
紀墨穿好大衣,走出門去,外面的冷風一吹過來,讓他不自覺地攏緊了大衣,看著相似款式的大衣穿在紀姑姑的身上,連邊緣都不攏,安靜站著,姿態如青松挺拔,她側目看到紀墨走出來,這才在前面邁步,羊皮靴子木頭底,踩在青石板上,能夠聽到清脆的聲音。
匆忙跟上紀姑姑的腳步,兩個一前一後地往回走,好久不曾走出鑄劍室那個小院兒之中,外面的景色,極目遠眺,竟有一種格外新穎的感覺,好似從未見過一般,紀墨還能想到去年的這個時候,外面是怎樣的景色,指點著不遠處的橋,輕聲道:「去年那裡落了雪,極好看。」
湖面結了冰,橋上落了雪,一片冰雪之中,隱隱能夠看到橋上未曾被白雪遮蓋的石色,更遠處的景,好看不好看,夏日裡繁茂到略顯凌亂的枝條,也都被冬日的寒冷凝成了冰條,更有霧凇寒玉樹,瓊花若晶瑩。
「沒想到,今年姑姑竟然能夠跟我一同欣賞這般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