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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著對方的說話時候的感覺,紀墨曾經推斷過二階世界也許會是這樣原始而野蠻的,說不好還有食人的惡習,以此來完成某種靈性的傳遞和延續。
真正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發現並沒有食人,真的是鬆了一口氣,對這個世界,對這些族人,也多了些認同感,即便是原始蒙昧,但不是必須的時候,食用同類總是讓人厭惡的。哪怕那是現在的文明和信仰之中的一部分。
可,如果是通過凶獸而中轉了一下呢?
凶獸食人,人吃凶獸,這樣,算不算是變相食人呢?
被凶獸吞食的來自人的靈性,最終又通過凶獸肉回到了人的體內,所有人對於凶獸肉的追捧,是否也是在於其中其他的肉不可能涵蓋的這部分靈性呢?
紀墨打了個哆嗦,這種想法著實可怕了些。
「遷徙是必須的。」
大巫的回答很肯定,讓紀墨鬆了一口氣,而他的下一句,又讓紀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唯有最殘酷的環境才能活。」
也就是說,肯定了這是逼得大家不得不放棄舒適區,直面危險的意義,算是人為了。
「族長知道嗎?」紀墨追問。
「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大巫似乎明白了他到底是在問什麼,這樣回答著,語氣平淡。
遷徙之路,不管男女老幼,每個人都要走過,有的時候死掉的並不是老人,也會有青壯,也會有孩子,但,他們必須要經歷,每隔幾年就要經歷一次,如同人為促成的自然篩選,這一次活下來的人也許下一次就會死去,即便如此,也必須經歷。
這是不能或忘的「活」的要求。
迷信嗎?用人命來證明實力,拼卻一死來證明不死的才擁有活的資格?
「我果然還是不喜歡啊……」
低聲的呢喃微不可聞,紀墨壓下心底的嘆息,看著大巫,對方的耳朵動了動,不知是否聽見這一聲,卻什麼都沒有再說。
第243章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殘酷的環境無法消磨生的熱情,每個人還是積極地投入其中,做到自己能力之內的最好,面對那一張張笑臉,一點點因為吃肉而來的歡喜,紀墨覺得自己又不能多說什麼。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所進行的選擇,他並沒有資格去看不起,去指責對方所為的低劣,因為他也實在無法拿出什麼更高端的方法來,告訴他們不必這麼辛苦,也能夠活得更好。
進化,還是退化?
若選擇進化,就必然要直面凶獸,努力把自己也變成與凶獸等級的存在,若選擇退化,當然能夠固守在安全區,一日日補充完善更好的防禦,來抵禦凶獸可能的進攻。
事實上,這也是現在的人類已經在做,並且做到的,那種令凶獸和猛獸感覺到氣味不適的樹木本身就是一種很好的天然防禦系統。
若是滿足於此,似乎也足夠躲在樹林之後安然繁衍了。
但,若是有朝一日,凶獸和猛獸都不討厭這種氣味了呢?
他們本來就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討厭,而喜好改變,以己而論,本來也是最輕易的事情,在有限的食物選擇之中,今天想要吃肉,明天想要吃水果,都是正常而自然的。
本來就在凶獸食譜上的人類,難道指望對方永遠不要想起這一道塞牙縫的甜點嗎?
指望別人的善,不如培養自己的惡。
這種惡,就是必須與之相爭的背水一戰。
不到某種絕境,總有些力量無法發掘出來。
這些,不是一句託庇鬼神就可以的,按照大巫的說法,人類的降生就已經是鬼神的恩德,他們應該為此一生感激,而不是怨怪對方不曾將他們放在更高的位置上。
懷著感恩鬼神的心,嚮往的真的是匍匐在鬼神之下感激對方的恩德嗎?
不,不是的。
紀墨感覺到了一些,那些還說不太明白的東西,凶獸捕殺人類為食,人類同樣以凶獸肉為最好的食物,目標放在那裡,與這個目標對等的是否也是同樣的級別?
而在那之上,莫測的鬼神……
紀墨還記得自己曾經寫在答卷上的那句話——追逐鬼神的本源。而追逐的目的必不是服從,而是取代,或者成為新的鬼神。
思路到此,豁然洞開。
很多事情仿佛都從迷霧之中展現出來,那是一種朦朧的輪廓,還不算太清晰,卻讓紀墨突然明白了自己周圍原來如此喧囂,很多東西,一開始就在,一直就在。
「創造,是破壞嗎?」
有一個命題,忽然被送到了面前,像是來自旁人的詰問,又像是發自自己內心的問題。
一直以來,懷忐忑之心,不敢稍有枉縱,以完成任務為本,希望回家,卻也從任務之中獲得了樂趣,看著那些作品或流傳或凋零,也有不同的感受,這些感受帶著那麼點兒理所當然——若是古代所有的文明技藝都能傳遞到後世來,人類的歷史也不會是曲折發展,而是直線發展了。更何況,有些技藝的確已經不合時代,該被歷史拋棄了。
還有一些則是驚奇和見證,知道它大概率消亡是一回事兒,看到它真正以這樣的方式來消亡,又是另一回事兒了。每次都會在想,它會「死」嗎?它會怎樣「死」?看過後,哦,原來是這樣的啊,若一塊歷史迷霧被他抬手撥開,經由自己的手,見證了一段真正存在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