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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般緊張,額頭甚至都冒出了汗,倒是看得張師好笑,白了他一眼:「我是什麼吃人的猛虎嗎?讓你這般害怕。」轉向紀墨,他已經從王達的反應上感覺到了自己的冒失,不妥當,太不妥當了,果然還是有點兒飄了吧,不等深刻反省,就聽到張師對他說,「這些夢話,以後不要再說了,這等白日夢,無論多美,也都會醒,醒了只會更難過。」
有豐城的事例在前,那還算是罩著一層趙國的保護罩,結果不也沒了?想要於諸國之間建立這麼一個中立的機關城,想法是很好,又有誰能做到呢?不說選址所在是否已經有城,那等險峻之地,固然易守難攻,但能有養活許多人自給自足的餘地嗎?
此外,城中諸人,誰人不是父母生養,若有親眷,就有異心,總是防不住的。
若是豐城還在,還能讓人有點兒這方面的念想,可以往這樣的方向發展,但豐城即滅,便可知,這樣的存在,誰都容不下。
張師比王達要多明白一層,卻是這幾年的人情世故見得多了,他摸著紀墨的頭說:「人人都看不得他人好的,你以後就知道了。」
做著這樣的戰爭利器就真的以為自己能夠統御戰場,殺伐無雙了嗎?虛幻的蜃夢破滅之後,也不過是個不識得幾個大字、說不出幾句大道理的平民罷了。
那一刻,張師的眼中,有一層光已經破碎,染上了一層灰白的翳,似已見到另一座華美的機關城城破人亡,傷痛於心。
第200章
魏國和趙國終於開戰的時候,所有人似乎都等待這個消息很久了,三國聯軍逼進趙國,張師製作的機關戰車終於在戰場上發揮了效用,作為幕後工作者,張師和王達還有紀墨三個,一直都在大後方觀戰,一輛並未進入戰場的巢車成了他們的最佳觀景平台。
前方的人如同螞蟻一樣,大部隊行進有若潮水,對面的城池旌旗固守,卻耐不住臨沖等大型工程機關的逼近。
雲梯的作用也顯現出來,木輪車被推近城牆,主梯以一定角度固定在底盤之上,副梯,即上城梯是可以活動的,其頂端裝有一對轆轤,登城時可沿著城牆壁面上下滑動,經過張師改動的雲梯共有兩個副梯,不曾展開的時候若打了折並未完全收束的三折傘骨一樣,通過機關連接,完全展開的時候,高度正好可以跟城牆齊平,而三折的構造則增加了推動過程中的穩固性。
降低雲梯在接敵前的高度,也能稍稍減輕推動的阻力,變相增加一定的速度,而固定的主梯,又能簡化架梯的程序,縮短架梯時間,這些時間,每一秒鐘都是人命在填。
便是如此,雲梯上牆之後,還有人不斷被攻擊下去,倒下的身影就如同失了翅的雁,伴隨著慘叫,跌落在城腳下。
跌落的不僅有己方的軍士,還有城牆上那些被帶下去的軍士,對這些攻城機關,他們也不是沒有防禦的,滾石檑木,還有熱油火炭,都被當做攻擊物品來使用,更有惡毒的金汁,即煮沸的糞水,揚下去,伴隨著熱燙之意,深入皮膚之內的污染就會令人在綿延的痛不欲生之中終結生命。
城牆上還有固定的大型弓弩,弩箭幾乎能夠跟長槍等粗,射出去的時候,一箭串起兩三人都是平常,只看著,就能聽到那遠遠的嗖嗖之聲一般。
喊殺聲中,張師暗恨:「那弩箭,還是豐城造的!」
如今可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豐城出身的機關師建造機關來攻打豐城的防禦機關,這其中,無論哪一方獲勝,都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愉悅。
王達遞上一杯水:「師兄,靜心。」
張師憤憤喝了,唇角的水都不曾擦了,沾濕了鬍鬚,怒目圓睜地看著:「我就要看著他城破!」
這個是可以預期的,準備的時間足夠充足,光是機關戰車,如今放出去,就如同一個個的凶獸一樣,每隔一段距離,就能在戰場上看到一個,而這樣的凶獸每一個都如同碉堡,必須要讓人派遣足夠的人命才能夠打掉,而逆向推進總是最難的。
傍晚的時候,戰場漸漸安靜,烏鴉守在樹上鳴叫著觀看呻吟聲遍布的戰場,有打掃的人在把那些喊著「救我」的人拖出來,活的,死的,各自拖開,讓層疊的屍體不再遮擋地面,露出若殘陽般的血色來。
人死了不少,機關也損毀了不少。
攻城機關且不說,這時候就要開始趕緊弄防禦機關守城了,這座城,已經是魏國的了。
「都快點兒,手腳麻利點兒,暫時沒辦法修的,就把梯子搭上去,看看,都缺什麼,趕緊的,不會做的就記下來,報過來。」
張師對這樣的事情很有經驗,一邊喊著讓那些學徒工手腳放快,不要等到天黑下來什麼都看不見還沒弄好,一邊又讓紀墨跟著,指點著讓他看那些固定在城牆上的超大弓弩是怎樣的,還帶著他去看了看絞盤。
城牆的大門非常高大,日常開啟若是用人力的話,會力有不逮,也費時費力,便會用絞盤機關來進行控制,這也是人力之外的第二種開啟方式,時下機關也要面臨護理維修的售後問題,所以絞盤機關近乎是暴露在外的,連那手腕粗細的麻繩也都露在外面,方便日後替換。
「當年我還來這裡修復過這些機關。」
張師指點著幾處地方說著,當年豐城還在的時候,機關師也並不是都在豐城之中宅著,作為趙國的機關師,他們需要負責的是趙國所有的城池之中的機關,不過人有偏心,事有偏重,若是沒有國君的命令,他們對其他城池的看護就不會太上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