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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意思是……」
紀墨仔細回想,這個小城附近是怎樣的風土人情,氣候如何,人們的日飲食,又多從事怎樣的職業……這樣篩一篩,十問之中的第五問就已經有了答案,再有一二可以此推測,也是一種輔助手段,並不需要再問了。
「四診只是手段,若能在四診之外,察得病灶所在,也不必多費口舌了。」
所謂「一問二問」未必真的要直接問出來,能夠通過觀察得到答案,或者先在心中預設一個此地人群易感病症的模板來,再以各種條件圈圈套套,把最終病症確定下來,也是可以的。
「不要拘於病症,治病之策,在於解因,明其因而知解。」
紀清志給紀墨講述了一個真實的治病案例,有一病人覺皮膚瘙癢,主要集中在胸前腹部,反覆診治均不見效,便要去砸醫館,還是有老大夫細細問來,問得何時病起,作息如何,飲食如何,一項項排除出去,才給了藥方。
不是內服,不是外敷,而是用黏糊糊的糯米糰在瘙癢部位滾一滾,之後再好好洗個澡就好了。
因那瘙癢非是病症,而是那人貪涼,喜愛袒胸露腹躺於樹下,而那樹逢此時節,會飄落絨毛下來,絨毛沾身不去,怎能不癢?
明了了因由,再看這病症,未免可笑。
若說這等病症不是病,那有一等病便不得不說了,一病人終日鬱郁,似命不久矣,名醫上門皆不見效,後來有一醫斥責其裝病,好一通大罵,硬是把病人罵得從床上坐起張口就要怒斥大夫,這心中一怒,一口血吐出來,竟是至此全身通暢,大病好了一半。
原是心有鬱郁,不得其解,方才悶出病來。
「人身奧妙,變化無窮,醫者所能醫,通竅穴也,通則順,順則無病……病為氣堵,塞竅穴而絕來往,血脈不暢而病發於表,或寒熱,或汗出,或疼痛,或陰陽不調,形可望而診之,切而察內里……毫毛之變,病已發矣,其時用藥,防其變,阻其長,滅其於輕微……」
乾貨滿滿的教導讓紀墨的專業知識點不斷增加,只增加得緩慢,其中含義,需要他細細體悟,唯有體悟到的才是他自己的,才能讓專業知識點增加,否則,聽過,忘過,毫無痕跡。
這些還算是理論知識,理論上知道該怎樣做,可真正做起來的時候,未必如是,還需要看實際情況,就好像這一次問診失敗,紀墨完全沒考慮到方言的問題。
「爹爹懂得這裡的方言嗎?」
紀墨問,他對這個問題還是耿耿於懷。
「當年曾來過,還記得一二,未必能言,聽還是能聽兩句的,不過也沒必要罷了。」
紀清志最後一句說得狂傲,他既然一眼就能看出對方是什麼病症,又何必再問呢?
難道這些人,能夠說清楚自己的疼痛是哪裡嗎?
這就好像被大夫檢查腹痛的時候,大夫的手按到哪裡,好像就疼到哪裡,到最後,具體哪裡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按過的地方都疼,反正就是疼。
大部分病人都是這樣的,見得多了,對紀清志來說,與其問他們,還不如自己看,並且相信自己的切脈手段,家學淵源,可從來不是那麼簡單。
「爹爹就不曾誤診嗎?」
紀墨想到的是上次見到劉樵,兩人還說等病發再看對方是什麼病,最後紀清志不就說他看錯了嗎?
那不就是誤診?
「醫者,哪裡有不誤診的呢?」
紀清志這般說著,話語很是皮賴,道理嘛,紀墨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對。
哪怕是名醫,初次問診的時候也未必能夠百發百中,說不得就有誤診之事,不過誤診之事少有方才成就了名醫之名。
這世上的疾病萬萬千,多得是絕症,也並不是名醫就能萬無一失的。
話既說到此處,紀清志便告訴紀墨那太平方最初便是因此而來,所有拿不準的,覺得不能治的病症碰到了怎麼辦?不治是不可能的,便只能夠開太平方了,期望大家都太平。
紀墨聯想到自家祖上是御醫,對這太平方便多了些感慨,說不得是碰上什麼棘手的病症了,然後皇帝來一個「治不好砍了你們的頭」,那,難道因為要砍頭,治不好的病症就能治好了嗎?
所以,來個太平方,能拖一時是一時罷了。
說不得還有那等無病裝病的,也來個太平方,彼此都省事兒。
如此又是半月有餘,每日裡紀墨都跟著紀清志去村里給人看病,只收問診錢,並不收藥費,算是賺個辛苦費,勉強餬口。
紀清志跟商隊打聽著消息,他們這一次出來果然是對的,劉樵所在的那個村子發了不大不小的疫病,還傳染進了城裡,索性城中醫館藥鋪不少,也有大夫坐鎮,及時發現診治,耗時一月有餘,如今已經是好了。
起碼這支商隊帶來的消息,是那個村子幾乎沒了人,但病的確是好了。這個「好」指的是再沒人患上同樣的病症。
據說這病症是因吃肉起的,現在那裡都不讓吃肉好一陣兒了。
「恐怕是野物有毒。」紀清志總結了一句,心思迴轉,再等等,等徹底沒事兒了再回去。
第480章
因為紀清志的謹慎態度,他們回到紀家醫館之後果然已經十分安定了,之前的疫病止於村子,也並非全村染病,城中也只約略幾個,影響不大,能好的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