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4頁
「你既然懂,再說說,為什麼要用這些東西?」
年輕人又提出問題,指向了那些材料所在,不等紀墨回答,他就開始抱怨,「我爹什麼都不肯說,我看他也不懂!」
這種吐槽,你這個當兒子的,不好對外人說吧!
紀墨也沒提醒,只在之後反問年輕人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什麼不,等他說了,才一一介紹,這樣的木料那樣的石料,為何能用在墓葬上面。
活人對生死的劃分,是有著思考的,陰陽之分,方方面面,比如說木料上,什麼樣的木料更好?肯定不是那些向陽的植物,反而是一些生長環境比較陰沉潮濕,或者乾脆是木料顏色比較灰暗,再不然就是木料偏于堅硬,有些能夠「千年不朽」的意思,再或一些好的意向,比如說這種木料本身象徵著什麼,有著怎樣的人為賦予的意義。
石料上也是同樣,此外包括陪葬在墓地之中的一些東西,或者是器物之上的銘文,生死不同,陰陽不同,再或者是一些左右方向上的不同,包括墓地之中的墓室安排,有些地方也會要求跟活人相反,如同鏡像一樣,全部都要反方向來。
再有甚者,數字上也會有特殊的要求,擺放幾樣器物,擺放在什麼樣的地方,都要跟活人的習慣不一樣才行。
多少塊兒磚,多少土,多少工人,工時多久……這些都是可以細化要求的。
看上去越嚴格的墓葬禮儀,完成之後,也會讓活人輕鬆很多,連同哀思,似乎都能隨之埋葬。
如果墓葬禮儀有所疏忽,完成之後,就像是對良心的虧欠,日後回想起來,總是有一個無法解開的結,久久不能釋懷。
從這個角度來看,墓葬禮儀這種規範出來的東西,看似是為死人服務,其實還是為了活人安心。
年輕人顯然還沒到理解這些的程度,聽到紀墨的解說,最後只給了一個「嘁」,「都是沒用的東西。」
他的理解,顯然更偏向於實用性,還對紀墨吐槽這些材料多貴,能夠讓富戶家的公子都覺得貴的程度,這位富戶對祖宗有心了,不知道是不是祈禱著祖宗保佑,還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希望以此彌補一二。
紀墨猜想著,也沒說,還給年輕人講了講墓碑上的瑞獸是什麼樣的意義,又是從哪裡流傳下來的,他對這些的知識,很豐富,足夠開幾個小故事了。
年輕人聽得很舒適,聽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去休息去了,沒再糾纏道人。
見到他被下人簇擁著去休息,有人沏茶,有人扇扇子的,當真是富貴做派。
紀墨覺得沒自己的事兒了,過來跟道人請教,道人看他一眼:「你那些,都是跟誰學的?」
「自然是跟我爺爺學的。」
紀墨很是自信於葛山的專業知識,他如今學得不敢說圓滿,也有七七八八了,不至於讓人嗤笑。
「倒是看不出來。」
道人這樣說了一句,顯然還記得葛山的樣貌,怎麼看都是個大老粗,還是又丑又凶,看上去就好像脾氣古怪,張嘴就會罵人的大老粗,實在不是個什麼好說話的對象。
若是沒有紀墨今天的表現,任誰看了那樣的人,都不覺得他能說出什麼真知灼見來,自然是不會聽,並要把他這種想要找事兒的人的氣勢壓下去。
「你有你爺爺,還要跟我問什麼?」
道人這一句話,又有些不客氣了,遇上這種扮豬吃老虎的,弄不好就成了被打臉的那個,實在是需要小心。
若是不說真東西,壓不住對方,若是為了壓住對方說真東西,又對不起自己。
道人現在就是這樣的兩難。
「難得碰見道長這樣的高人,自然要多請教些,才能不負這一段相識的緣分。」
紀墨說得還算是文雅,品起來若有幾分玄妙。
道人聽了,沒說什麼,微微眯了眯眼,「倒是我小巧天下人了,你問吧,若是能答,我就給你說說。」
若是不曾聽了紀墨講解,也許這會兒道人會說些大話,這會兒就要斟酌些了,萬一人家真的問了什麼不傳之秘,他這裡難道要違背諾言不成?
「先謝過道長了。」
紀墨說著,行了一禮,接著才開始問,有些問題是葛山曾經講過的,只是那時候紀墨不是很明白,現在想要再聽聽道人的看法,同一個問題,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也許會有不同的讓人恍然大悟的答案。
他想要的就是那個「恍然大悟」。
道人給回答了,只不過回答之前都要問一句「你爺爺沒給你講這個?」回答之後還要再問一句「你爺爺是如何說的?」
顯然觸類旁通的機緣,他也想要有。
紀墨對此倒是沒什麼牴觸,再加上葛山本身也不覺得自己那些知識是什麼寶貝,只不過往常沒人可以顯擺,跟紀墨說的時候也沒讓他保密,紀墨就以自己的理解說了說,本來是請教的,後來就成了交流,道人不想拿出更深的東西,紀墨不想放過這條「大魚」,兩人你來我往,倒是也能品出幾分意猶未盡的樂趣。
第740章
那天,紀墨回去得有點兒晚。
葛山沒有等他,自己吃完了飯,正坐在那裡歇著,見到他回來了,掀了一下眼皮:「捨得回來了?」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肯定是生氣了。
紀墨知道他可能在氣什麼,葛山對自己的專業有多專業是沒有數的,見到那道人的風度,敢訕笑著上前說一句就算是勇氣了,後來被別人無視,氣到面紅耳赤,還是不敢當面爭辯,仿佛對著那人的外形,就已經先矮了一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