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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快步走出院門的兩個小聲說著,說到「師父」,彼此臉上都有些嘆息之色,最先開口的那個不服氣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那種樣子,看看以前那副師弟嘴臉裝得多好,謙遜和氣,誰見了不說一聲『服氣』,就是那時候,我也沒覺得他繼承了師父的位置有什麼不好,可你看看他現在,不,不對,是師父去了,他就直接變了臉,明明咱們都是師父教的,怎麼外頭說起來就他一個弟子了?我可不信師父會這樣偏心!」
「我也不信,但,事實就是這樣,他的釀酒技術好,咱們就要聽他的,不然呢?」
曾經的師兄弟,除了繼承了師父位置的郭文之外,大部分都走了,如當年那三個師叔一樣離開了這座酒坊,可能去外地別的酒坊了,也可能跟著某個貴人家去,成為家養的釀酒師。
如他們兩個,沒什麼門路,既不想走,又不想被家養,只想安安生生在這酒坊之中存身的,反而成了釘子戶一樣的存在,總是刺著別人的眼,來來回回,莫名感覺到被排擠了。
然而,誰讓那郭文的釀酒技術是真的好過他們呢?就是求一個公平正義都沒門路,也是這時候才懊悔曾經的不用心,若是能夠更專注一點兒,哪裡還會如現在這般,想要創個新酒都要被考量一二,他們竟是還不如郭文後來收的弟子,聽得對方那一聲「師叔」,都覺得臉皮發燙,臊得慌。
凡事都是怕對比的,想到已經離開的三位師叔,他們那時候是弟子的角度,總覺得對方占據了師父大量的時間,有些礙眼,如今,他們成了師叔的位置,不用想便知道那些弟子也會這樣看他們,哪怕郭文並沒有對他們盡心,但……
「唉,熬著吧,曾經師父教的那些,我們慢慢揣摩,等到釀酒技術提升了,總不會沒個下場的。」
一人說著,想著是不是把自己的月錢交給管事的一些,那管事的父親曾是師父的好友,這般算的話,他們其實可以更親近些的。
另一人心中,不約而同,也轉著差不多的念頭,彼此對看一眼,誰都沒言語,只等著私下無人,再默默為之。
院子中,快要醉倒的孩子總算傳遞了家中的口信,郭文聽了,默然半晌,方才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去一趟。把孩子抱在懷裡,手上還拎著一壇酒,走在回家的路上,郭文想到的卻是自家叔叔郭園,這個叔叔每次回來總是少不了要排揎他一頓,不為別的,大概就是自己得了他沒得過的好處。
這兩年,一樣進了商隊的侄子都小管事了,這個叔叔還在夥計的位置上磋磨,心中定然也不好受,一旦歸家,必要喝酒喝到爛醉,而大醉之後,便口沒遮攔,什麼都說,上一次還痛哭流涕地說了當年的種種。
不過幾年間,郭家的小輩都知道了他的那些舊事,那滿腹的牢騷,真是日子不如意的最佳寫照。
也就是郭家這等人家,日子過得富裕些,長輩又長壽,不然,早就把這麼一個只會宣洩仇怨讓人平添煩躁之氣的無能子弟趕出去了,實在是……
單手往上託了托孩子,每次這個叔叔回來,郭文的立場總是最尷尬的,無他,他的師父紀墨就是曾和郭園一起備選,最後被選上的那個,兩人之間的矛盾在郭文看來,其實不算什麼,但在郭園看來,竟是連郭文一起都怨上了,讓郭文頗覺立場尷尬。
最尷尬的還是對方總覺得自己現在能有這份前程,都是因為那紀墨虧了心,才從他身上找補回來彌補郭家,郭文所得實在都應該分他一半,這可就讓人受不了了,每每聽完這種論調,哼哼地含糊敷衍之後,郭文身上都要添上幾個掐痕,自己的小家顧不得了,竟然還管一個叔叔。
時日久了,郭文也有些倦,卻又不得不回家,也是煩惱,乾脆便用酒打發人,若他早早醉了,郭文有的是時間躲到酒坊去,那可不是隨便能進的,不照面,也就少了些麻煩。
家中正鬧著,卻是郭園摔了紀菊花藏著的那壇酒,那壇紀墨親手釀的酒,這些年,也就只剩下這一壇了。
紀菊花從地上撿起碎裂的底座,那裡面還有一口酒未曾潑灑在地上,醉人的酒香之中,她仰脖喝了酒,酒罈的裂口劃破了嘴角,鮮血流出,被她反手抹去,半張臉都塗了血,再看向郭園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種平靜:「分家!沒有做嫂子的養小叔子一家的道理,我不欠你的,我家也不欠你的,我弟弟,也不欠你的。」
一陣喧鬧之後,房間安靜下來,郭園站在那裡,看著碎裂的酒罈,還有那散了一地已經漸漸乾涸的酒,沒有人理會他,他孤零零一個站在那裡,這些年,他自己把日子攪散了,也把情分磨淡了。
「憑什麼,憑什麼……」一腔怨憤不甘還在作祟,嘴中喃喃,卻是再沒人給他解釋那個重複了無數遍的道理。自己做錯的事情遷怒他人,他大可以一直遷怒下去梗著脖子不認錯,卻也就是這樣了,沒有人能夠一直包容。
那情分也如酒水一般,易逝易干,再難回收。
第162章
小城的圍牆不高,一米七八左右的樣子,個子若是高的,伸伸脖就能直接看到圍牆內的樣子,單薄的圍牆上一條狹窄的甬道,兩個人交錯的時候都要半側著身子,守城的兵士拿著的長矛,仔細看,會發現上面很多鏽跡斑斑,連木桿都不結實的感覺。
承平日久,很多防禦都鬆懈了,或者說,這樣兩千人左右的小城,實在是沒什麼防禦的必要,若是真的大敵來襲,不用多,有個一千人,這邊兒肯定就直接降了,不然呢?指望百十來人的守衛硬抗千人,發什麼夢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