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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跟著進來的紀大郎和紀父紀母,聞言都看向了紀墨,紀墨皺著眉,指著地上落在金娘腳後跟的刻刀:「他自己傷了手,還傷了我的手。」
一句話的解釋很簡單,紀母是第一個相信的,卻還怪他:「他這么小,你怎麼讓他拿著刻刀玩兒?」
「好歹是你侄子,你也多看顧一些。」心理上,紀父知道小兒子說的實話,很可能沒錯,但愛幼是天性,何況紀家情況,在小兒子生出兒子之前,紀家這個孫子輩就是獨苗,非常珍貴,需要愛護。
紀大郎在兒子後背上拍了一下:「自己闖禍,還會撒謊了!」
「就是他,就是他,他壞!」
孩子的聲音高起來,似要刺破耳膜一樣,抱著他的金娘都忍不住皺眉,卻是對紀大郎說:「你也是個當父親的,沒看孩子傷著嗎?打他做什麼?」
說著,抱著孩子就往外跑,「我帶他找大夫去!」
聽她說找大夫,紀母和紀父也反應過來,「對對對,找大夫去,這么小,傷了手可怎麼好?」
一眾人跟著轉身跑出,留下紀墨,看著自己虎口處的傷,無奈苦笑,說到底,也是他先冷淡這段親情的,如今倒是怨不得人,只是這家中,實在是不好再住了。
制琴是手藝活兒,就是再手熟的匠人也可能有點兒磕磕碰碰,紀墨這裡簡單的外傷藥還有,自己先止了血,活動了一下手,有點兒疼,不知道是不是傷到神經了,憂心著收拾了地上的刻刀和琴胚,小孩子真是全無輕重。
琴胚上面劃出的幾道痕跡倒是不重,孩子手勁兒小,這樣的痕跡後面上大漆什麼的,也能彌補了,瑕不掩瑜,但在紀墨眼中卻有點兒不舒服,他是有些追求完美的,每一件作品,製作時都想著一定要完美無缺,不一定哪一件作品就能流傳下來,耐久度自然是越久越好。
出了房間,紀墨找了鎖來,在門外頭加上了鎖,去大夫那裡走了一趟,看看手,也是看手的時候才知道一家人竟是帶著孩子去找鎮上的大夫看了,鄰村那位大夫消息靈通,給紀墨說的時候,還帶著嗤笑的口吻:「就他家的孩子寶貝!不知道的還以為傷了命根子吶。」
紀墨尷尬一笑,沒說自己就是那家的小兒子。
可能人們都習慣了紀家一脈單傳的特點,再加上他這個小兒子不怎麼在大家面前露面,時間久了,就被忘記了。
確定手上的傷不太要緊,紀墨就回去了,他回去的要早些,開了房間插上門,繼續在裡面忙碌製作古琴,等到肚子餓得咕咕叫了,才發現時間晚了,想著他們去鎮上,也不會那麼快回來,他就去廚房找了上午剩下的饅頭,湊合著吃了一口。
晚間燈燭不亮,他便沒再做活兒,只在大屋給他們點了一盞燈,算是照明,就回房間睡覺了。
說睡也沒睡著,才躺下一會兒,就聽到人回來了,院子裡有了響動,孩子大約睡了,他們都壓著聲說話,金娘往廚房走了一圈兒,廚房離這邊兒近,她出來說話,紀墨都聽到了,說是自己沒給他們做飯什麼的。
紀父大約懶得說話,擺了擺手,紀母說:「晚了,我們也不吃了,那糕點你們給二郎留著,別饞孩子的。」
金娘就說好歹燒點兒麵糊糊,多少喝一口熱的再睡,然後就是廚房裡一陣鍋碗瓢盆叮噹響的聲音,稍稍停歇了,就是大屋裡頭的說話聲,隔得遠了,朦朦朧朧,有點兒聽不清楚。
紀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早晨醒來,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好好的家也不像是自己家了,本來就歸屬感不多的紀墨愈發堅定了要走的心思,看到那琴上痕跡,心中也有點兒煩躁,快把這琴做好,賣了省事兒。
有了錢,有了給家裡的交代,也有了遠行的費用。
之前紀墨和琴師傅研究的時候就嘗試過一些儉省工序的辦法,按照琴師傅的推測來說,有些工序節省之後,琴的保質保音期就不長,木板容易翹起變形之類的,都是需要考慮到的問題,但這種保質期短的「快」琴相應的製作時間也短,價錢雖不高,回錢卻快,有急需用錢的時候,倒是個好手段。
早飯時候,紀墨一踏入大屋,就感覺到裡頭的說話聲都停了片刻,紀母桌上還在說讓金娘給二郎蒸個蛋羹補補什麼的,紀大郎看到紀墨手上纏著布條還問:「你這是怎麼了?」
傷到的是右手,常用,傷口不大,但若是不用布纏上藥,總是撕裂也不容易好。
「昨日刻刀傷的。」紀墨說了一句。
「你幹活也不小心點兒,沒事兒吧?」紀大郎詢問他。
「沒事兒。」
紀墨應了一聲,繼續動作緩慢地挾菜,紀家的伙食還是不錯的,早晨還能炒兩個菜就著稀飯吃。
吃了飯扭頭就回了房間,紀大郎追出來說:「你把那些刻刀放好點兒,別讓二郎再摸到了,他還小,也不知道個輕重,咱們就得多看著點兒。」
「你們讓他不要過來這屋就行了。」紀墨聲音冷淡,擅自進入別人房間,胡亂動東西,本來就很沒教養,他可不記得紀大郎有這樣的時候。
紀家的家教也絕對沒有縱容這一條的,但,是因為只對自己,還是說那孩子故意的?昨日所見,那孩子在琴胚上踩踏,難道就是因為好玩兒嗎?紀墨可不信。
昨日當著他的面兒都能說瞎話死不悔改,背著他,還不知道又說了什麼,六七歲的孩子,口齒清晰,也有點兒聰明,但聰明勁兒用到這裡,可就讓人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