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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
紀姑姑的聲音格外有力,像是重新豎起了紀墨的主心骨,讓他的背都挺直了幾分。
溫和的手掌隨著那嘶啞略顯難聽的聲音落在了紀墨的肩頭,「姑姑不怕,無論面對什麼,姑姑都不怕,姑姑知道,你是對的。」
拋開所有對鬼神的敬意,既然肉能達到的效果,為什麼一定要用人呢?習以為常的事情被捅破之後,才發現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罷了。
但既然想到了,就不能再坐視,這才是寬仁。
紀墨默默抬眼看向紀姑姑,對方眸中有些亮,似水色反光,似喜悅晶瑩,紀墨臉上不覺也輕鬆了一些,露出一個微笑來,感覺某種無形的壓力就此煙消。
心中無事,也就該考試了,這把長劍,五十年應該沒問題的,那,考試之後就要離開了,若自己離開,對紀姑姑來說是否太過殘忍?
這一想,許多話哽在喉中,又都說不出來了。
而且,此時死了,怕是更有人要說是天譴了。
飯後,跟紀姑姑聊了一會兒,看著對方去休息了,紀墨卻沒有直接回到隔壁的小院兒,他在佛堂外面等著,等到了夤夜而來的柳仲鈞。
「這許多年,多謝姑父寬和。」
很多事情不說不代表一點兒沒有猜想,背靠大樹好乘涼,哪怕這棵大樹什麼都不做,對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靠山了。
「無事。」柳仲鈞態度平和,他那次之後本再也不想來這個小院了,沒想到卻聽得紀墨令劍奴傳的消息要見他,他也想知道,紀墨到底有什麼事兒。
不等他問,紀墨就主動說:「今日論劍會,群情激奮,怕是還要再給姑父添亂,我如今,鑄劍術小成,願尋訪名山大川,得神鐵,得地水,再鑄名劍,還望姑父成全。」
紀墨不知道自家住在這裡,除保護之外,是否也有監視之意,總之,既然是客居,做什麼當要跟主人家說一說的。
「無妨。」
柳仲鈞明白了紀墨的意思,這算是告辭,若讓紀家脫離掌控……他的目光落在了佛堂後面,紀沉意臥室的方向,她知道嗎?還是說,這就是她的安排?
心中又有些鬱郁,見紀墨再無他事,長袖一拂,轉身離開。
目送他的背影遠去,紀墨悄然返回了自己的小院之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抱著明天劍躺在了床上,進入了考試之中。
第47章
【請選擇考試作品。】
面對這行字,紀墨很自然地選擇了明天劍,百鍊鋼真的是很好的技術了吧,起碼在紀墨那點兒知識之中,想不到什麼比鋼更好的材料了,其他的,也許這個世界有他以前世界所未知的材料,真正意義上的神鐵什麼的,但,他能夠做到的也就是這樣了。
累了。
一個實驗堅持十年,投入的不僅是時間,還有精力,更有持之以恆的孜孜不倦,然而,人,真的能夠不倦嗎?
紀墨有點兒倦了,所以,哪怕知道如今的鑄劍術也就是「第一階段」,他還是選擇先考試,好歹給自己一個成績,算是沒浪費這許多年的寒暑不易。
【請選擇時間,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
依舊是從「五十年」選擇,意識之中一點過去,身體就自動輕飄起來,似夢非夢,於虛空之上,看到了被托盤盛放的長劍,哪怕那上面還有一層紅布遮蓋著,但他很清楚,那就是明天劍。
托盤被幾輪轉手,最終被送到了一個男人的面前,高居主位的男人似有幾分面熟,細細看去才發現其實跟柳仲鈞有些相似之處,比如眉眼。
紅布被隨意掀起,金燦燦的劍鞘於暗室之中都能生輝,何況是這等明堂,一時間,似有寶光若霞,掩映在周圍幾人的臉上,都似塗了一層金黃。
拿起劍鞘,拔出長劍,寒光出鞘,那細碎的白光似凝為一線,被帶出來的時候如冰雪臨近,自有讓人精神一振的寒氣。
「好劍,不愧是天子劍。」
那人脫口而贊,似有幾分欣喜,卻很快就把長劍入鞘,連同托盤,都被人放到了一邊兒。
這人是誰?哦,皇帝,不,還不是皇帝,這個時候都是叫做君王的,大概也能叫做,天子,反正自己說天子劍的時候,沒有人不理解是什麼意思。
「就是名字有些俗氣,明天劍,倒像是『明天見』。」
一旁一個橘子臉的老奴皺巴著臉賠笑,一邊遞過一條白手巾與那人擦手,一邊笑著給他奉茶,奉茶之後又接過擦了手的白手巾放到一旁端著的銅盆里,悄然揮手讓端盆的人退下,他自己陪在那人身邊兒,毫不遠離。
「天子八德,仁、孝、聰、明、敬、剛、儉、學。此『明』乃天子之德,古來以明君為崇,這『明』算得德中之要。又或,以明天心。」
那人隨口說著,說到最後若有所思,抬手端起茶盞來,淺啜了一口,再沒提起與劍有關的話題。
那老奴在人後吩咐,讓把「明天劍」收入庫中,還笑道:「這倒是個好名字,好記得很。」
奉承著他的那幾個小的連忙道:「可不是麼,可見鑄劍師是個好的。」
「去去去,你們知道什麼好不好的,別亂說。」老奴立馬翻臉,怒斥一聲,把人都趕走了。
紀墨飄著,隨著明天劍去庫中的時候還在想,這個時候自己的死訊傳開了嗎?紀姑姑會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