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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在這裡待著,別在亂跑,都什麼時候了,還添亂。」
說著自己出門去了。
況遠一個大人,對府城怕是比自己熟悉多了,聽到他這樣說,紀墨也沒反駁,安安靜靜待在房間之中等消息。
晚間,況遠回來了,一身酒氣,又哭又笑,「真是沒想到……沒想到……」
他沒想到什麼,紀墨不知道,只知道扶著他上床的時候,從他的懷中掉出了一包的金元寶,那一個個,不知道要頂紀墨幾日的工錢。
很久以後,紀墨才從紀辰那裡知道,為了他一個「賺錢」的提議,況遠跟當年看不上的那些權貴低頭了,也唯有去權貴家中奏曲,方才能夠得到這樣多的賞錢,仿佛出賣了尊嚴的賞錢。
知道的時候,心有瞬間的鈍痛,像是他為難了況遠,可那個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況家的案子判下來得很快,正如紀辰說的那樣,在看到況家沒什麼力量活動之後,又看到出了名高傲的況遠也不得不為了錢財低頭之後,不知道滿足了多少人的心理,讓他們沒再把況家趕盡殺絕。
流放。
罪名下來之後,人心莫名安定了些。
紀墨聽到流放地點是一個氣溫酷熱之地,只當是嶺南一樣,還有些羨慕,南方的水果好吃啊!
古代自然不同於現代,車馬都是滿的,何況流放也不能坐車,只能徒步,這一路上何止千里,但凡差役有個不好的,都能讓他們飽受折磨。
所以,打點是必須的,給錢一定要給到位。
況遠沒讓紀辰出錢,他把那幾個金元寶拿給紀辰的時候,紀墨也在場。
「你拿去吧,若是不夠用,也就這樣了。」
況遠的話很是冷清,像是一下子不管紀家死活了一樣。
紀辰看著那些金元寶,目光複雜,「你又何必呢?」
「我況家的事,自然是我來出錢。」
況遠很有骨氣地說。
紀墨當時聽了,還覺得有些欣慰,像是看到巨嬰終於成長了一樣,能夠不依賴別人,獨立自主,便是極好的。
紀辰當時什麼也沒說,兜了那些元寶離開,再後來,就得到消息,帶他們去送一程。
在牢里關了許久,也沒辦法洗漱,身上更是一點兒錢財都沒有,況家的這些人看起來便是窮困潦倒,兩個差役在旁邊兒亭子裡坐著,紀辰給他們遞了錢財,還準備了茶水點心,讓他們吃著歇著。
這會兒時間,況遠就能夠跟家人說話。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小時候我那麼疼你,你竟是不能將你侄兒換出,莫不是沒有買人的銀子!」
「你怎麼就不知道跟上面通融一下,多少低低頭,當年你的樂可是有大人喜歡的!」
「都怪你,都是從你開始,我況家走了背運……」
人多了,七嘴八舌的,況遠都聽不到況父的說話,他們都在責怪況遠,一個個,目光之中都是仇恨一般。
況遠冷然一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做不了的,我也管不了了,爹,你也不要說我不孝順,實在是我現在也是個當爹的,走不開,陪不了您了!」
說完,他就拉著紀墨轉身上了馬車,並沒有再跟況父多說,可馬車的帘子才放下來,紀墨就看到況遠的眼都紅了。
心痛嗎?
傷心嗎?
「咱們其實也沒必要非要回山上,不行就跟著後面慢慢走好了,不管別人,總要給爺爺打理一二,不讓爺爺難過。」
紀墨從旁出著主意。
況遠搖頭:「不行的,你也看到了,他們都不讓我靠近父親,又哪裡能夠容我孝順父親呢?不把那些嘴餵飽,我的父親就會餓死,可若是我不出現,他們總也不能太過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若是全族遭難,連著況遠和紀墨都未能走脫,況家之人,恐怕又是一種互相扶持的風骨了。
可現在,眼睜睜看著有人不受苦,自己又憑什麼一定要受苦呢?
世間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一個不公了。
差役從亭中走出,要上路了。
他們扯著鎖鏈,那鎖鏈上的人,就好像是一個串一個的螞蚱,再也蹦躂不起來了。
雜音遠去,那些人顧不得埋怨憤恨了。
紀墨抽出身上帶著的笛子,緩緩吹奏起來,悠然一曲小調,全當送別。
馬車是紀辰準備的,況遠從一旁的箱子中取出琴來,香氣冉冉,琴聲裊裊,悠然而遠,權做送別。
這件事完了,他們也沒有再回城,馬車直接回到了山上的宅子去,比來時的急切,回去的時候就輕鬆多了,心中了了一件事。
「我們為什麼不在府城定居?」
紀墨終於能夠問這個問題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都沒顧忌紀辰也在馬車上,直接問了。
況遠還沒回答,紀辰先皺著眉喝止了他的問題,況遠就順勢不說話了。
沉默似乎也是一種回答。
紀墨沒有再問,乖乖跟著回到了宅子之中,不用況遠吩咐,該練習練習,他有著完整的學習計劃,耽誤了這幾天,補上就可以了。
況遠和紀辰在廳堂坐下,許久無言。
「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
紀辰先開口,說得是況父。
多年相伴,兩人之間的確是心意相通的,某些話,不用細說,就能讓對方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