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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多了孩子,多了家庭,哪怕不用他怎樣分心,似乎也都不同了,不再能把自己當個孩子,沒羞沒臊地撒嬌賣萌,也不能夠保持某種純粹專注,於任務上更多執著了。
殘忍拒絕的時候,好像自己也跟著斬斷了她們的生路一樣,太沉重了。
就在紀墨無法再背負這樣的沉重前行的時候,他們遇上了潰逃的魏軍,跟鄭國打仗的那支,敗了。
王達跟紀墨都算是很有經驗的了,躲過了潰兵的搶劫,但還不等他們找到個方向,想想下一步做什麼,就直接被趁勝追擊的鄭軍給俘虜了,幸好這一次波折不是全無幸事,關押的俘虜之中,張楚和李大牛也在。
重新相聚,知道王達和紀墨是來找自己才被抓的,張楚眼圈兒都紅了,好大人了,竟是直接落了淚,連聲怪著自己不好。
「跟你有什麼關係,別往自己身上瞎攬責任。」
紀墨寬慰著,他的師父口吻從來沒覺得不對,聽得別人卻覺得彆扭極了,那看守的鄭國小兵覺得奇怪,問了一聲,紀墨想著與其跟其他俘虜一樣去挖礦又或者被坑殺白白死了,不如重新入軍中幹活,給哪個國家幹活不是干啊。
「我是機關師,這是我徒弟,也是學做機關的,這次就是他被魏軍抓了,我們才尋來的,還望大人通稟一聲,我等不是真心為魏軍做事的。」
紀墨恭敬有加,哪怕知道那小兵其實不是什麼「大人」,態度上卻沒有一點兒輕慢。
人都是喜歡被人敬著的。
小兵少有被叫做「大人」的時候,突然得了這份恭敬,年輕的臉上立時就顯出幾分不自在,少有地多了些責任感,丟下一句「等著」,真的去跟上頭傳話了。
征戰到現在,紀墨只看到魏國之中的境況不佳,不知道其他地方其實也都很差了,連同機關師這種可算作戰略資源的,也多有損耗,那些斬首計劃,也把機關師算在了範疇之內,好多國家的機關師都沒能扛過去。
十年征戰,十年浩劫,如今還剩下的機關師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王達和紀墨,帶著張楚和李大牛,很快被換了地方,在紀墨出手修整了鄭國軍中帶著的巢車機關之後,對方確信了他們的手藝,就把人留在了軍中,沒有薪水,卻能領一份食宿了。
張楚有點兒傻,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咱們,是機關師啊!」
「那可不,總要比木匠多點兒技術含量吧。」
吃飽喝足,離了那種扎堆兒的惡臭環境,紀墨的心情又好了一些,晃了一眼系統屏幕上自己的專業知識點數,已經高達95了,剩下的五點,往常不見怎樣,如今,在軍中,哪怕是攻城機關戰爭利器,也必然能夠補齊了。
人前對著張楚和李大牛,紀墨是一副劫後餘生的高興樣子,但人後,對著王達,紀墨就是滿心的過不去了,明知道王達不喜歡軍中的生活,他卻又把人扯了進來。
王達見他自責,寬慰道:「外頭什麼樣子,咱們都看見了,若是留在外頭,恐怕也活不下去,還不如軍中吶,起碼安穩。」
機關師這等職業又不是要上戰場廝殺的,就算是前線都潰敗了,於他們,也肯定是在遷移的那一撥人裡頭的,不會留下斷後之類的,算是後勤一檔,又比其他的伙夫之類重要,稍稍還有些保護,的確不會太差。
他絕口不提村子的事情,紀墨也不提,那裡雖然安穩,卻……可能是少了這一份人間真實吧。
憑藉著機關上面的專業,紀墨很快在軍中立足,待遇漸漸地有所提升,如此,又是三年,王達於軍中故去,埋骨鄭國。
第205章
近二十年戰亂,零星戰火於九州大地生靈塗炭,一代人故去,終於有一桿大旗於中原之地立下,四方來投,山川重定,人與人之間,重新劃定了分級,連機關師,都被統一起來,成了新國治下之民,享有尊榮。
與這個消息一同傳來的,就是對鄭國的攻打,這個偏遠些的小國,從未履足中原的小國,在中原平定之後,也成了那龐然巨獸的目標,非要被鯨吞不可。
天下分久必合的大勢,讓紀墨看不到任何鄭國能贏的希望,各方面的力量對比,以他所知,都不可能。
「師父,這……」
張楚看著紀墨正在製作的那一輛機關車,改良了巢車的設置,重新製作之後的戰車被稱為望樓車。
車底有輪,豎杆上有腳踏,旁邊兒的粗繩索斜拉固定,望樓下裝有轉軸,可四面旋轉觀察,高有八丈,人在其上,執白旗瞭望敵人動向,以旗為語,卷則無敵,開有敵;平伸則近,豎已至;舉則敵退,無再卷。
這就是一個活動的瞭望塔,去除所有不必要的功能,連弓弩都不需要,上面不會攻擊敵人,自然也不會被敵人當做攻擊的目標,打掃戰場的時候,一個望樓車上的軍士也不過就是普通俘虜。
這種望樓車好嗎?自然是極好的,只要觀察敵情,不用直接跟敵人死斗,基本上算是全場最受矚目的人,卻也是全場最不會受池魚之殃的人,縱是流箭飛舞,也難以飛到望樓之上,安全性還是能夠保障的。
但,一個戰場之上,又哪裡需要那麼多望樓車,這已經是第八輛了吧。
若是沒記錯,師父對這些機關戰車的理念一直都是精而不多,怎麼……
「有些事情,站在地面上,是看不清楚的,若非好木難尋,我還要做更高的望樓車,讓主將也上去看看,看看那樣的戰場是否應該繼續投入,熾熱如火,抱薪可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