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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紀墨很無所謂,他更喜歡現在的地面,起碼蟲蟻絕跡,心理上就讓人感覺舒適多了。
每天,他都有大半的時間泡在這裡面不出來,外頭的事情就交給徒弟打理。
他收了兩個徒弟,年齡相差不多,十來歲的孩子,卻能夠早早定下心來,在長桌前一坐半天都不嫌睏倦的,對他教的東西,也能盡力去完成,看不出多好,卻也不差了,等到同樣的時間磨練,也許也能達到他的高度。
天分之外的磨練,看似不挑人,對誰都一樣,可天分不同,到底還是有個高低上下的。
紀墨從不以自己為標準而斷人,可若是以莫秉中為標準,未免太過為難弟子了。
所以每次的考核,都只看兩人成績對比,收兩個徒弟的好處,大概就跟二胎的好處差不多,沒事兒可以讓他們兩個做做伴兒,有事兒還能對比一個優劣出來,不至於失去了判斷的依據。
差不多的年齡,幾乎同時入門學的技藝,天然就存在著一種競爭,紀墨的考核大法不過是把這種競爭明朗化規範化了。
知道莫秉中和王魁那一段師兄弟的故事之後,紀墨可不想自己的門下也出現這樣的徒弟,那可真是糟心了。
中午的時候,大徒弟過來叫吃飯,他比小徒弟年長兩歲,看著就穩重很多的樣子,自動擔起了大師兄的責任,做什麼都搶在前頭,也還算照顧下頭,所以紀墨就沒理會他的攬權行為。
院子不大,做飯的卻是專門的廚娘,有能力之後,紀墨就把家務瑣事專門分派了出去,自己不去為之操心,也不讓兩個徒弟為此費心。
「柴米油鹽不可或缺,然為此牽扯過多精力實為不智。」
包子能吃,饅頭也能吃,既然如此,為什麼非要為了吃包子而浪費可以磨鍊技藝的時間呢?
若是可以,恨不得把所有的生理所需都免了,把全部的時間用來磨鍊技藝,在學藝的時候,紀墨以為自己可以當一個機器人,只專注一樣,沉浸其中,自得其趣,旁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就會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找辦法分擔出這些必需的事由來,比如說請一個廚娘,或者直接叫外面飯館送飯,早早把外賣的行業催生出來。
「我希望你們都能專心於此,不求聞達,也求溫飽。」
紀墨所收的兩個徒弟都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子弟,富貴人家少有為「技」辛苦的,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就夠了,旁的什麼,「工」字級別的,有什麼必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呢?除非是愛好,可這種愛好也不包括修復一些破爛東西。
所以,比起什麼聞達於世,成為某個圈子裡的大師,對他們而言,更實際的就是溫飽。
踏實而樸素,就好像很多人攢了一輩子錢,也不過為買一套房子安居罷了。
至於溫飽基礎上的富足,就不用多說了,看看紀墨如今還能請得起廚娘,就足夠讓兩個弟子安心學習了。
因紀墨的名氣已經有了,不用在外面吆喝,便有主動求上門來的人,這些人,都是紀墨親自接待的,東西能不能修,能修成什麼樣,是否還能使用,都是要提前說好的,碰到老婦人那種近乎卑微的客人倒也罷了,若是遇到強勢的,修不好就要陪葬什麼的,不至於真去死,打斷手倒是有可能。
而這種大客,往往又不能推拒,這就是名聲在外的壞處了。
第297章
這日,有人拿著一尊小玉佛來說要修復,玉質極好,飄白的翠玉被雕成了佛像,那白若袈裟若雲霧,纏繞得恰到好處,從眉目到手勢,無一不精,以雕刻匠的眼光來看,也沒什麼缺點了。
紀墨把玉佛小心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又看,奇道:「恕我眼拙,實在看不出這佛像哪裡不妥當,需要修復了。」
氣度不凡的青年坐在客位的椅子上,宛若坐在主位一樣自在隨意,他笑了一下,指著佛像的手說:「家母聽說有六指佛像,便想要佛像六指,這裡,卻是少了一根手指。」
被這「六指佛像」所驚,紀墨手抖了一下,差點兒摔了玉佛,忙把佛像小心放在錦盒之中,反問道:「若如此,該在雕刻的時候多為一指,如今再修復,怕是多有不美。」
「墨大師有所不知,這玉佛自紅胡而來,乃是域外珍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如今再要重做很是不易,便只有修復師方有辦法變少為多……」
青年說著,還示意一旁下人遞上來另外一個匣子,竟是一整面翠青飄白的玉璧,襯布之上,那玉璧若有流光,炫入人眼。
「這些材料是製作手指所需,還望大師不要推辭。」
這一整塊兒玉璧,莫說要製作手指了,便是再雕刻上幾個平面化的玉佛都不難,材料是綽綽有餘,也就意味著價碼的高昂,這一單生意……紀墨沉吟著,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生活不是遊戲,面對的這些人也不是能夠一笑而過的普通人,這裡的法律保護的是有權有錢的人,而非普通老百姓,作為社會的底層,只是看青年的樣子,紀墨就能感受到這份機遇背後的危機。
「這玉佛已經十分完整,並不需要——」
「墨大師,我早聽聞你的名聲,這方圓百里,若是再有人可以修復這尊玉佛,便只有你了,若你不能……」
青年的話留有了足夠的餘地,但這餘地顯露出的威脅,卻不能讓人等閒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