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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聽起來很好的樂聲,在最初的時候都是要從枯燥的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學起來的。
擊鼓的技巧也是如此。
不同於同樣為擊打樂器的編鐘,擊鼓更需要乾脆。
「要敢打!」
況遠的第一個要求就是這個,在他讓紀墨嘗試了一下之後,他就指出了紀墨的問題。
「不要想你,不要想你在做什麼,你的眼中只該有這面鼓,是生是死,全在這擊打之中。」
況遠讓紀墨再次嘗試,讓他忘卻所有,只看著這面鼓,用力,卻又不是那種一定要把鼓皮敲破的力,要乾脆,不能讓鼓槌在鼓面擦過,留下那沒多少響動卻足夠拖沓的噪音。
「世間所有,只在這擊打之中,不要想其他,要全心而發!」
比起彈奏時候的技巧,或者吹笛子時候的技巧,要講究細心謹慎,精雅端肅的一面,在擊鼓之時,就不要想那麼多,大開大合就好。
只要大開大合就好,甩開膀子,該怎樣大的動作就要怎樣大的動作。
「所有都不能束縛你,衣服不能,天地不能。」
如果說琴聲還有順天應人的部分,傳遞的是天地至理,人間有情,那麼鼓聲就多了一些破壞欲,就是要把一切都粉碎個乾淨,這裡不平,打,那裡不平,打,還有那裡不痛快,全在擊打之中發泄。
卻又不僅僅發泄,若僅為發泄,就是流於下乘,於是,情緒激盪,該如何抒發,一聲聲擊打,都要有自己的心音在。
愉快,或者不愉快,歡喜,或者不歡喜,總要有些情緒,都在這種抒發之中通過鼓聲體現出來。
像是不平則鳴。
這種要求,紀墨聽得也有幾分血熱,拿起鼓槌,就像是拿起了兵戈的將士,要的就是出征,要的就是征戰,要的就是戰死,生不必眷戀,死自當向前。
那種感覺,從況遠的鼓聲之中體味到的感覺,在這一刻都成為了十分有用的經驗,讓紀墨明白自己要努力的方向是哪裡。
當然,他不可能最終學成況遠的模樣,可他起碼知道,差距在哪裡,又要如何縮小這樣的差距,同時要注入自己的情緒。
一首動人的樂曲,不需要講究什麼樂器,又是怎樣的曲調,它需要有的是樂師注入的感情,那才是樂曲的靈魂。
也唯有那樣的樂曲,才配得上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典故。
因為況遠那兩首鼓樂的投入,每每練習擊鼓的時候,紀墨的頭腦中想到的都是況遠奏出的鼓聲,那就是況氏之音嗎?
況氏之音,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那種已經凝練到樂曲之中的感情嗎?
換任何一個人來擊鼓,所奏出的鼓聲,都不是況遠的鼓聲,這種差別,就是況氏之音被推崇的地方嗎?
好多天,紀墨的心情一直在激盪之中,似乎沉浸在那鼓樂之中從未走出,他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好是壞,卻覺得自己像是正在開悟中一樣,飛快地掌握著擊鼓的技巧,又把這些技巧化為己用。
不過一個月,他就能夠擊出完整的鼓樂來,只那鼓樂之中的感情到底還是差了些。
「不要似我,況氏之音,當人人不同。」
況遠在一次聽完之後,如此告誡。
紀墨點頭,學我者生,似我者死,這個道理並不難懂,他要做的是把學到的化為己用,而不是成為別人的複製體。
見他應下,況遠也並未就此多言,而是繼續給紀墨講有關鼓的應用,大鼓的技巧學過了,還有小鼓的吶,看似一字之差,大小不同而已,其實技巧上的差別挺大,仍舊需要用心去學。
第683章
一年冬的時候,況遠生了病。
大夫過來看了,沒什麼大礙,說來這病還算是自己作的,大冷天,漫山飛雪的時候,非要去敲鼓,結果可想而知,一身大汗之後,冷熱相激,就直接病倒在了床上。
這讓紀墨很是緊張。
他的好幾個師父都是病亡,雖然說這對老人來說也很正常,可況遠的年齡,哪怕在古代已經不年輕了,可在紀墨看來,再活幾十年還是沒問題的,更關鍵的是,他還小吶。
是的,十五歲的少年,古代已經可以說親的年齡,在紀墨看來還小。
「行了,行了,我喝著藥吶,沒什麼大事兒,這房子都快密不透風了,你著什麼急,看看這什麼樣子,等我死了你再這樣吧!」
況遠沒好氣地斥罵紀墨,他以前很少跟紀墨如此一室相處,父子之間,你住在你的房間,我住在我的房間,連吃飯都不一定在一起,講課的時候更多是室外廊下的,也沒在一個房間之中長待,感覺上,就很是彆扭。
屋子之中突然多出一個並不陌生的人,卻還是讓人陌生的感覺。
少見況遠這樣壞脾氣的樣子,紀墨也沒跟他生氣,生病的人,總是不那麼順心的,發脾氣就發脾氣吧。
真正論起來,紀墨的「年齡」不知道該是況遠的幾倍了,該包容的又有什麼包容不了。
他沒留意自己的那種表情,活似長輩的樣子,看得況遠愈發覺得全身都不對勁兒了,又罵他:「去去去,別在我眼前杵著,看見你就不痛快!」
「那你就不要看了,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紀墨才不會被他趕出去吶,這一次的事情讓他知道,有的時候對這人是絕對不能放縱,真的以為自己看臉還算年輕,就還是年輕人了,不是說年長者不能有年輕的心態,但首先要量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