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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是能夠通過傳承把這些拋下,他又有什麼理由不去做呢?
這樣的心態,或者也決定了他永遠不可能如紀師傅一樣對此專注而熱愛,沒有人面對苦難還能開心快樂的,那痛苦太沉重,讓看著的人也感同身受。
三十年,一座橋,橋造好的那一刻,是否也壓住了他呢?
第409章
建造虹橋的時候,紀師傅沒能親臨現場,紀墨一直以為是他腿腳上的毛病,實在是不想動彈,等回去了才知道不知何時,他竟是已經病故數年了。
「你師父不想告訴你,免得擾了你,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師兄也都沒說……他知道你的心意,不想你耽誤了造橋的事兒……屋子裡的那些模型,都是你做的,你師父說也都留給你……」
紀師娘絮絮叨叨地說著,對她而言這件事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悲傷早已過去,再說起來,只有些淡淡的不舍,她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見紀墨一面,之後她就要到鎮子裡去住了,她還有兩個兒子,要被接去供養。
「這房子也留給你住著,什麼時候不想住了,在門上掛上鎖就行了……」
村子裡頭沒有那麼多講究,沒到夜不閉戶那麼誇張,可大白天,開著門,也不是很怕別人進去。
紀師傅當時的話說是把房子留給紀墨,到了紀師娘這裡,打了個折扣,這房子,她捨不得,哪怕她知道紀墨這些年如兒子一樣在他們身邊兒,身無旁產,可還是捨不得。
一輩子坦蕩,只在此事藏了私心,改了紀師傅的話,紀師娘忍不住心虛,眼神移向別處。
紀墨沒有看她,回來就恭恭敬敬在紀師傅的靈牌前叩拜上香,冉冉上升的香菸很快瀰漫在狹小的廳堂之內,紀師娘的聲音,隔著煙霧而來,像是遠在千里之外,絮絮的,並不那麼分明。
「什麼時候的事兒?」
聲音有些啞,紀墨真沒想到上次一別就是如此,明明走之前看紀師傅的身體還很好的,明明……
「都很久了——」紀師娘說起來,也就是紀墨走後兩年的事情,當時紀師傅摔了一跤,沒在意,他的腿本來就不太好,還被紀師娘埋怨過不小心什麼的,哪裡想到後來躺在床上養病,竟是再沒起來身。
兩個兒子也找了鎮上的大夫來看,看了只說是風寒,一直在吃藥養著,斷斷續續,再沒好起來。
紀墨聽著,心中大慟,生離死別總是難免,何況紀師傅的年齡那麼大,便是這個年齡去了都是喜喪,可……
「我知道了。」
沒有再跟紀師娘說什麼,對方臉上的神色分明已經過去了,生活麼,不就是要向前看?
紀墨專程買了紙去紀師傅墳前祭拜,特意自己製作了兩個紙人一併燒了,他跪在那裡,看著那在火堆之中漸漸化為黑灰的紙人,想到的卻是一次次的生死相隔,「沒見到最後一面,怎麼都不敢信就這樣作別了。」
面上的神色已經淡淡,黑眸之中沉澱著的是一次次生離死別的墨色,若被什麼壓著一樣,死死地沉澱在下面,無法翻湧而上。
「我只想人生少些經歷,專注技藝,旁的都不再侵擾,以後回家,仍是少年,可,人生,又哪裡能夠毫無經歷呢?」
系統選定的師父,是註定的牽絆,有了牽絆,就難以再灑脫離去,哪怕那牽絆總會死在他的前面,讓他送別,讓他看著那風箏斷線,他確實看不到那斷了線的風箏飛向了哪裡,落在了哪裡,無從尋覓,但那線頭,總還有一端落在他的身上,一個又一個的線頭,讓他也如被拋棄的風箏一樣,孤單零落。
「師父,我來遲了。」
「師父,請走好。」
「師父,我去造橋了。」
紀墨在墳前叩首,額頭沾著泥土,那泥土似乎都能感受到前面烘烤的熱度,紙灰在飛,像是飛了漫天似的,呼吸中都是黑灰的味道。
再起身,離開,轉身而走,紀墨想,他又一次無牽無掛了。
五年後。
山區多雨,這雨水有的時候都未必是來自於天上,而是陰天所聚集的潮氣匯聚在林木之上,那葉片如承露珠一樣,禁不住不斷匯聚的水氣,一翻滾,便是點滴落下,像是下雨一樣,落在行人的身上。
穿過林中,就能看到一處亮堂之所,山岩凸出來一塊兒,光禿禿的,並不與其他接壤,對面似也能看到些許光禿禿的山岩,兩座山峰並不相連,卻能遙望。
「好了,拋過來吧。」
一條柔韌的絲線系在箭杆上,箭來,線來,線頭的後面系上稍粗的繩子,等到對面不斷拉拽,讓兩座山峰之間的懸空距離完全被繩子所取代,又會換上更粗也更重的繩子繼續,之後是鎖鏈,鐵做的鎖鏈。
鎖鏈的兩端都被深深的楔釘釘在了地面深處,足夠牢固的地基之上不僅澆鑄了鎮獸,還在鎮獸之上壓上了巨石,確保不會因為承重而導致鐵索崩斷。
一根鐵索穩固之後,另外一根鐵索就無需這樣費力,有膽大的直接攀著鐵索而來,自然就把另外一根鐵索送過來,用同樣的方式穩固之後,就是鋪設木板了,一塊兒塊兒準備好的木板被鋪設在兩條鐵索之上,固定好,再在兩邊兒加上繩子編好的欄杆,系在兩段用來做樁子的巨木上。
一端,還在鎮獸上建了一個橋亭,上書「望亭」二字,其意,有「且望且停」之意,只要膽大,不快速過橋,在橋上短暫停留,望著這一片山巒景秀,也是極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