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頁
「玄陽先生是什麼人?」紀墨還真的沒聽說過這個,紀父對他一向是放養的,沒有把人拉到身前提前教導的意思,連參加府山祭,也不過是下人傳話,另外有一套正經的衣裳,被身邊伺候的人早早拿出來罷了。
「玄陽先生你都不知道!」楊珉不覺挺起了胸膛,他費盡辛苦打聽來這些消息,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的賣弄嗎?
可能是他高聲了一些,不知何時聚攏過來的李遠載輕笑著說:「玄陽先生姓馬,名授韜,字泯江,道號玄陽先生,早年曾是武威大將軍的謀士,後來不知何故來了這裡,成了觀主……」
這解釋就很全面了,看得出來,李遠載也是個提前預習的,為了必要時刻凸顯學霸人設,被搶了風頭的楊珉氣鼓鼓地,卻又不好計較,本來就是他晚說了一步,被人搶了先,再要說什麼,倒像是放不下的小人一樣,哪怕他就是放不下。
好容易李遠載的滔滔不絕落幕了,紀墨問:「不知這玄陽先生是怎樣的?」
已經知道對方的名字不是王子楚,紀墨的興趣就不大了,但想到道觀這個從未探尋過的地方,終究還是抱了一絲希望。
這年頭的道士可是高端職業,絕對不面向普通百姓的,多半都是上流人士的座上賓,還要看他們樂不樂意出席,他們修道都講究閉門自修,顯然並不面向俗世。
而這樣清高的樣子,高人一等的身價,也不是平白來的,這個世界的道教創始人便是士族子弟,這個門檻一設,不少人都覺得必要有足夠的出身,才能夠成為道士,這也讓很多血脈單薄,不容易混出頭的人找到另外一條曲線救國的路。
當道士是可以隨心愿的,當了就去山中道觀清修幾年,所謂感受天地大道,不當了,脫下道袍就能回來揚名,一說起我曾當過道士之類的,都能讓人多看一眼,若再說出道觀名字,是那種耳熟能詳的,更會讓人處處高看一眼。
再不然,道觀之中的觀主或者其他道士,有出名的,或者跟那種出名的道士打了個擦邊球,有個單方面一面之緣的,也能拿出來提升一下身價,提升自己的同時也會宣揚對方的名聲,便是略有誇張,與事實不符,當事人都回憶不起來哪裡見過這樣一個人,卻也還會接下這份褒獎,同時不拆穿對方的謊話。
這種應該就是屬於名士圈子的潛規則了。
紀墨以前沒見過道士,還真是忽略了還有這樣一個群體,聽到李遠載說才想起來,這也是不能忽略的一個士族附屬圈子啊。
「噥,那不就是了。」
楊珉衝著一個方向揚揚下巴,圓潤的小下巴並不具備極強的指向性,針對效果不佳,但順著那個方向,紀墨就看到了一身飄然長袍登場的玄陽先生。
花白的頭髮被緊緊地豎起,一個玉靈冠帶在頭上,一束長發自然垂下,像是一個高高紮起的馬尾。
青藍色法衣上有著黑色的花紋,看起來多了些厚重感,正合這時候的氣氛。
隨著玄陽先生出現,還在談話的大人們稍稍調整了一下站位,並沒有刻意排隊之類的,不過是站姿端正了一些,並不在這個時候多話。
已經分散開的也不會特意在這種時候聚首,呼朋引伴的,看起來也不像個樣子,孩子們在後頭,有樣學樣地,也都安靜下來,之前還在說得眉飛色舞的,這會兒也都調整了朝向,做出幾分端莊樣子來。
玄陽先生之後,還有若干外披了一件黑色長衫的道士,他們各自手上都捧著東西,到了場地之後,放爐的,點香的,插旗的……不一會兒,就把這塊兒還算平坦的場地圈出了一個小祭台來。
玄陽先生手持三根香,面朝府山,先行祭拜,之後的大人們也都得到了道士分來的香,紛紛跟著祭拜,這一拜還算整齊。
場面也隨著這一拜更加嚴肅起來,紀墨他們三個站成一排,手上也得了香,跟著祭拜之後,就是陸續插香了,這一點也由小道士們替代,把手上的香遞過去,看著那小道士收攏了一大把,直接插到前頭的大香爐里,動作上似乎還有些莽。
一拜之後就是祭文,玄陽先生的祭文近乎是唱出來的,他的肺活量不錯,聲音挺大,哪怕是站在後面的人都能聽得清。
那巍峨之氣浩蕩之情,便是聽不懂祭文的人,也能從那樂聲節奏之中感受一二,清風徐來,草木青蔥,若有葉片響動,似聽者心胸澎湃。
這祭文應是寫得不錯,紀墨看到有些大人已經忍不住面露讚揚之色,若非正在祭祀場合,恐怕會擊節而贊,大聲叫好了。
一篇祭文吟唱完畢,就把那文章的原版燒掉了,紙灰被風揚起,飄飄灑灑,像是要送入府山之中一樣。
整個祭祀到這裡就算終結了,沒有火堆,沒有舞蹈,沒有那凌亂之中自有節奏的拼雜樂聲,紀墨看到結束,竟然總覺得心中有憾,像是缺少了些什麼似的。
這個世界,他已經沒有那觀想法的底子了,觀想之中一片空白,若是再要觀想,從頭再來,應該也是可行的,卻沒什麼必要了。
修煉的習慣已經養成,每每面對頭腦之中的那片空白,總覺得像是缺了什麼,心有不足,既不想觀想那圖,也不想就這樣空著,漸漸變成了面壁省神的自我修煉,紀墨也不知道他的方法對還是不對,但每次這樣面壁回憶所學,並不覺得無聊枯燥,便也堅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