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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櫻的演藝生涯里,她從沒演過「反派人物」,如今她把正角讓給陸鳶,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花無百日紅,美人也有遲暮的時候。
當陸鳶試完定妝照,在場所有同事都忍不住稱讚她的驚艷,只有林櫻走到幕後,陸鳶跟過去,她的身影在昏暗的走道里越發孤寂。或許陸鳶應該叫住她,但如果她停下來,陸鳶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在此刻言語已經沒了任何的魅力,沉默就是最好的良藥。
陸鳶不是會輕易服輸的人,飛鳥劇團是她要幫的,出演劇目是她應的,宣傳已經發出去,想後悔也來不及。
即便身體受了傷,她也會咬牙繼續。
林櫻在練舞室外看了有一會兒,她推開門,「歇會兒喝口水吧。」
陸鳶「嗯」一聲還是選擇先練完一段動作。
卻是屢屢受挫。
陸鳶的嗓音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在聲樂和台詞老師的調丨教下沒花多長時間就領會了要點,接下來就得靠她自己的練習,但她始終是個人不是永動機,練到嗓子快啞了還是覺得感情不到位。
林櫻盤腿坐在邊上看她從激昂到頹廢,陸鳶無力地癱在地上,雙手抱頭身體彎曲用了自我保護的姿勢,急劇運動後的喘息聲傳過來,林櫻擰開了水瓶蓋,走過去。
「你這樣是不行的。」
陸鳶低著頭爬起來,直往洗手間走。
林櫻不能催她,如果不是她懇求陸鳶幫幫劇團,她也不會與燁年合作,燁年老總蔣承燁是實打實的商人做派,他怎麼會做虧本的買賣?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看到飛鳥劇團全員女性扮演的戲目能不能為他帶來可觀的收益,如果沒有他將會重新調整,陸鳶與他算是簽了生死狀,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陸鳶洗了把臉出來,林櫻可以瞥見她眼角的紅血絲,她在練舞室呆了太久,有好幾天沒回家了。
「要不……就按照蔣承燁的想法來吧。」
林櫻的畫外音是出錯了也不要緊,反正現在劇團有燁年的支持也虧不到哪去。
但是陸鳶不肯罷休,「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來,我們就不用演出了,林櫻你覺得我會演砸嗎?」
「是,你的感情抒發的不夠深刻,如果你站在舞台之上會讓人沒有代入感,你覺得觀眾會買帳嗎?」
陸鳶是頭一回被她直白的批判,其他老師只會越來越肯定她的聲線和動作,至於感情,燈光照射下的一張臉能將平靜演出深情,令人動容嗎?
「我再練練。」
林櫻走到她跟前,目光投向她,言語頗為激動,「這不是多練習就能練好的,陸鳶,你有愛過一個人嗎?你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她激動到怪異,陸鳶咬唇又放開,面上的神情始終都未改變,平靜無波,唯有眼中的紅血絲在記錄她的付出。
「我再練練。」右手倔強的伸出去,卻被林櫻反手握住阻止了她的下一步,陸鳶被壓抑的情緒就在此刻爆發,她甩開林櫻的束縛,低聲吼道,「你說我想的簡單,那你為什麼要把角色讓給我?」
林櫻自嘲的笑出聲,「為什麼?因為這部《雲涯之光》是霍言驍為你寫的!他到死都惦記著要給你一個好角色,不是女主只是男主角,為什麼?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霍言驍其實是個膽小鬼,他把自己代入了女主,而你就是唯一的男主角。」
陸鳶抿緊了唇,整張臉都皺起來,心口處像破了一個洞,痛感愈來愈重。
林櫻:「我沒法承認自己愛過的男人會這樣軟弱無能,他藏起自己的秘密選擇了在劇本里譜寫完美結局,他連自己的愛都說不出口,他憑什麼當我愛的男人!」
陸鳶好似麻木一般,嘴唇上下觸碰,「什麼?」
「事到如今,我依然沒法友好接受你,對,你可以把我當作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利用你對霍言驍的感情逼你拯救飛鳥劇團,卻又無法控制對你的厭惡,因為飛鳥的確需要你。反正他已經不在了,資金也融進來了,飛鳥有一半歸你,演得好與不好都是你的問題,招牌會不會被砸可與我無關。」
林櫻最為堅強,她從不在人前落淚,這些年更是憑藉一己之力扛著劇團的發展,直到陸鳶來了,她覺得身上一半的擔子可以卸給陸鳶,自己也能好好哭一場了。
「林櫻,當年你們鬧緋聞……」
她聽出陸鳶聲線中透著的顫抖,濕潤的眼彎成了笑眼,這樣才對嘛,感情裝不了假的,「緋聞是假,霍言驍太慫了,是他邀請我演的一齣戲,效果太好你當了真,所以你也消失了。」
陸鳶聽完不發一言,她早已找不到任何挽回的理由。
練舞室的音樂聲逐漸遠去,林櫻抽出一根細長的煙點燃,身旁靠近一位女士,立馬奪走她的煙,踩在地上轉了好幾圈,十分嫌棄道:「快要演出你還抽菸?嗓子不想要了?」
林櫻笑笑,眼角的淚痕還在。
「程藝,你剛才聽見多少?」
被逮著聽牆角的女人秒慫,「我這不是想跟陸鳶搭會戲,沒想你們在那說爆炸新聞。」程藝嘆口氣道,「我早就發現霍老師對陸鳶的不同,她進他退,後來她退團了霍老師也跟老了十歲一樣,咱們都是演員,哪有看不透那份感情的,只是陸鳶年紀尚輕,霍老師又藏得很好,自然就錯過了。」
林櫻從程藝手中抓了兩顆奶糖,全塞進嘴裡,甜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