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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藜鼻腔一酸,她咬住下唇不說話。
「阿藜不想回來也沒關係,要好好聽溫老師的話……如果阿藜願意,這個星期去看一下他們好不好?」
這個「他們」是誰兩人都知道,氣氛頓時沉默起來。
容深聽到容藜的呼吸重了幾分,他心下無奈,知道容藜又要發脾氣了。可還沒來得及安慰,他卻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嗯」。
「我會去的。」
「……爸。」
電話在容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掛斷。他怔了好一會兒,才撫了撫眉心笑了。
看來溫故說得沒錯,容藜這孩子就是吃軟不吃硬……
想起剛才那聲低不可聞的「爸」,容深搖頭失笑,可很快,他又有些難過。溫故才和容藜相處多久就這般了解容藜的性格,而他……
他真的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容深拿過辦公桌上的相框,指尖輕觸著照片中巧笑嫣然的女人。哪怕過了那麼多年,心中的悲傷依舊沒有痊癒。
「璇璇,我們有兩個女兒了。榕榕的模樣性格都隨了你,至於阿藜……」男人笑了笑,「阿藜簡直就是當初的我,一樣無法無天。榕榕說不會改姓,我答應了……璇璇會不會怪我?還有啊,我和明大哥他們商量過,只要兩個孩子願意……她們的戶口不變,但都是我們兩個家庭的孩子。」
另一邊,容藜掛了電話後抱著腿把自己縮在沙發上。
「阿藜……」
聽到了經過的溫故走過來,輕輕摸著少女柔順的長髮。
「我討厭明榕,她搶了我的爸爸。」
溫故一愣。
「她比我聽話、成績比我好,比我更討人喜歡……我偷偷去看過我的……親生父母。我、我怕他們不喜歡我……」
少女低著頭,秀氣的肩頸打著顫。
明家在A市的偏遠小鎮,明傑夫妻倆是本分的人。明傑是計程車司機,沈華玲在鎮裡一家超市當售貨員。
容藜偷偷去看的那次正值周末明榕回家。
她看到明榕在小區那棵大榕樹下認真寫作業;她看到周圍的鄰居對明榕打招呼;她看到明榕笑著跑去抱住下班回來的沈華玲,母女倆手挽著手有說有笑地往家裡走去;
她看到滿臉是汗的男人都走到家樓下了又一拍腦門兒急匆匆地跑出去,十多分鐘後提著蛋糕往家裡趕……
啊……
那天是明榕的生日。
也是她的生日。
容藜沉默地摸出手機,正巧有簡訊發來,她眼前一亮。可看清簡訊內容後,少女眸中的光又黯淡下來。
爸爸怎麼可能會記得她的生日?雖然他不說,可容藜卻是知道:容深心裡是怪她的,怪她害死了他心愛的妻子。
自從爺爺奶奶去世後,容藜再沒有過過生日。
「所有人都不喜歡我。」
「她們說是我害死了媽媽……」
因為容深不怎麼回家的緣故,容宅以前有很多負責照顧小容藜的傭人。小小的容藜不止一次聽到那些傭人們的竊竊私語。
她們說容深是個痴情人,她們說容家多麼有錢,她們說容家的小公主性子孤僻不討喜……她們說,是容藜剋死了容夫人……
容藜本以為她早就遺忘了幼時聽見的話語,可那些傷從來不曾消退過。
像是被爬山虎纏過的牆,從外面看去一切如舊,可內里早就布滿縫隙,只等著最後的轟然倒塌罷了。
容藜哭得喘不上氣來,情緒崩潰間,女人抱住了她。
柔軟的懷抱伴著過分甜軟的蜜桃香氣無比溫柔地將她環繞。
容藜聽到她的話:
「不是的,不是的阿藜。不是阿藜害死的媽媽,不是的……」
「每個孩子都是上天送給大人的禮物,阿藜是最珍貴的那個。」
「怎麼會沒人喜歡阿藜?郭瓊、阿藜的那些朋友……每個人都很喜歡阿藜。」
「老師也喜歡阿藜。」
容藜眨眨眼睛,她那雙過分漂亮的桃花眼霧蒙蒙的,不時有眼淚滾落下來:「你……」
女人眸光柔軟,唇邊揚起絢爛的弧度。
她說:「當初明榕被欺負的時候是阿藜去幫忙的對嗎?是不是阿藜給巷口那群流浪貓放了一個紙箱?
上一樓的林奶奶昨天還特地包了餃子來謝謝阿藜把她送去醫院……」
「所以啊,我們小阿藜一直都是好孩子。」
「阿藜,這世界並沒有絕對的非黑即白,我們也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很多時候我們讓痛苦難過的……就是太過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阿藜,日子總歸是自己過的,別人怎麼想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容藜咬唇:「我不喜歡明榕……」
「好,不喜歡。」女人應得溫柔,「阿藜不用強迫自己去喜歡、接受她。」
少女乾淨的臉頰上染著淚,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聲問:「你會陪我去見他們嗎?」
溫故短暫的失神後,鄭重道:「當然。」
她伸出手輕輕擦去那晶瑩的淚珠,然後,闔著眸在容藜的眉心處落下一個吻。
帶著安撫的意味,滿是心疼和憐惜。
「有老師在呢,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就像凜冽的寒冬總會過去,只餘下柳暗花明和春暖花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