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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的成功讓他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他必定已經得知了關東大賽立海大的失利,但現在比起失落痛苦,我看到的反而是準備一雪前恥的躊躇滿志。
幸村說接下來還要進行一段時間的復健,如果一切順利,他就能在全國大賽上帶領立海大出場比賽。
「全國大賽?」
那不是就在下個月嗎?
我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會不會太勉強了?」
「放心,我會聽從醫生的意見的。」他看著我安撫地笑了一下。
「但如果情況允許,我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他說:「為了立海大,也為了我自己。」
「真央,你可以理解的吧。」
我看著幸村真摯的眼神,在這時想起昨天氣氛灰暗的走廊。刺眼的紅燈,沉默的空氣,真田學長隱忍的嘴角,還有切原無力落下的拳頭...
那是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的場景。
幸村在用他的決定告訴我,王者絕不會對任何一次失敗放任自流。
片刻,我點了點頭,很認真地回答道:「為了三連霸的目標,我會為學長應援的。」
我覺得幸村似乎是想摸摸我的頭,但受制於目前的狀況,只好對我無奈地笑了笑。
「不說我的事,一天不見,你的病怎麼發展成這樣?」他神情凝重地打量了一下我的雙腿:「關於後續的治療,醫生是怎麼說的?」
「...這是正常的併發症狀,暫時性的知覺喪失而已。」我把那個『暫時』說得格外清晰:「只要治療持續下去,是可以痊癒的。」
「這樣啊。」幸村好像是放下心來,但視線依舊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我有些心虛地歪了下頭。畢竟我並不知道治療需要進行多久,並且按照佑樹傳達的說法,想要得以痊癒的必然條件就是進行手術——一台我尚未決定是否要接受的手術。
「答應我,好好配合治療。」幸村說。
他勾起嘴角:「出院後的第一場比賽,我想讓你親眼看到。」
我的心被那個充滿期待的表情刺痛了。微微一頓,我抿緊下唇露出一個笑容:
「我會的。」
最終我還是沒有在幸村面前透露關於手術的哪怕隻言片語,在我看來這不似喜訊反而更像一個躲不過的噩耗。至少在成功復健出院之前我不想讓他受到我的影響,或者說,連我自己都在逃避做出這個選擇。
生與死,看似單純又直接的兩條路,但我所能看到的除了生命的終結,剩下的則意味著將我在這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從腦海中抹去。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就像親手殺掉迄今為止的另一個自己。
*
幸村的復健很辛苦,在這段過程中他只能一個人依靠輔助儀器完成一系列基礎行為動作,這樣艱難的反覆一天之中要完成無數次。
他不願意我在他進行復健的時候陪在旁邊,我表面答應,還是在某天讓護士小姐推著我偷偷在房間外面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我就明白了幸村內心的想法。
因為他不想讓我看到這樣的自己——額發皆被汗水打濕,緊咬牙關,隱藏著莫大痛楚的眉頭緊皺,狼狽又緩慢地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他沉重的腳步就像捶打在我的心上,留下一陣一陣的鈍痛。
我想我不會再來了。
我本遺憾我不能在他摔倒的時候伸手攙扶,甚至連替他擦去滾落的汗珠都做不到。但親眼見到這樣的他後我才發覺,這些都不是幸村所需要的。
他比我想像中要強大得多。
我所需要做的只是將那個執著堅定的眼神深深地記在心裡,然後在他出院的那天,送上最為美好真誠的祝福。
萬眾矚目的球場註定是他的歸屬,踏出這裡,他就是脫胎換骨的神。
幸村出院那天他的家人都在,我在自己的房間裡隱約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卻不曾想幸村的家人居然會主動來我這裡拜訪。
護士小姐替我打開門後便自行離開,我聽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然後幸村星奈蹦蹦跳跳地跑到我的床前:「真央姐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攏住星奈的小手,望著眼前氣質溫和的男女十分侷促地行了一禮:「初次見面,條件所限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包涵...」
藍紫色齊肩發的女人看著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用緊張,突然打擾嚇到你了吧?」
我猜這位就是幸村的母親,儘管這般活潑的樣子讓人很難相信她至少已經是三十代後半的女性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無奈地看了趴在床邊的星奈一眼,對我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聽說你也是立海大的學生,還是比精市小一屆的學妹?」
「是的。」那個笑容讓我稍稍放鬆了些:「您好,我叫菅原真央。」
「這段時間星奈和精市都受你照顧了,真的非常感謝。」他說。
「沒有的事,幸村學長也很照顧我...」我又低下頭去:「總之,能夠出院真的太好了,恭喜你們。」
「你也一定可以儘快康復出院的。」幸村媽媽笑眯眯地看著我:「以後在學校里有什麼事情,隨時都可以找精市幫忙,相信他也會很樂意的。」
「好的,謝謝您。」我歪歪頭笑了一下。門接著被從外面打開,幸村看著一屋子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