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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有點像歐亨利作品裡的主人公,所幸我的命運還沒有那麼悲情,我沒來得及看到葉子掉光的那一天,等來的也不是生命的終結。
我得到了新的通知,這一階段的檢查結果已經塵埃落定,身體情況也相對穩定下來。為了進一步的治療,爸爸媽媽決定聽取醫院的建議,安排我轉院去東京。
我在切原他們前來探望我的時候告知了他們這個消息,並央求切原先不要告訴幸村這件事。
既然到現在都沒有回到學校,我已經明白幸村的病情絕對不像我想像的那般單純,那麼我更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對他產生哪怕一分一毫的負面影響。
這段時間我們在郵件往來中不約而同地對病情發展相關的內容避而不談,並且在這種心照不宣的緘默中取得了微妙的平衡。
因為我和幸村都清楚,至少對現在的我們來說,這樣才是最心安理得的狀態。
今年的最後一個月,我又一次回到了東京。
這次比以往都更加沒有實感,對我來說不過是換了一個陳設不同的密閉空間,窗戶外的景色倒是新鮮了一些,可口鼻間縈繞的難聞味道不管身在何處都毫無起色。
還有一點不同,我搬進了寬敞舒適的獨立病房。說來有趣,這還是跡部景吾幫忙打點的。
我充其量就是他朋友的朋友而已,就算只是他一句話的事情,我也沒想到跡部會關心到我身上。或許是我一直以來誤會了他,這位少爺本就表里如一人美心善,不然就是有紀在他面前的面子真的就有這麼大。
後一點十分值得推敲,至少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有紀這個網球部經理當的有夠風生水起。
跡部財團的大少爺不光替我安排好了住院事宜,甚至還跟有紀一起出現在了我的病房裡。在跡部本人光輝萬丈的氣場襯托下原本寬敞的病房都顯得狹窄起來,搞得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
總之還是姑且先對他的幫忙表達了感謝。
大少爺抱著手臂從鼻腔里哼出一聲:
「本大爺的另一位朋友也恰巧在這裡治療罷了。果然,只有這一層的病房還算華麗。」
嗯嗯,所以就是舉手之勞,不用客氣的意思對吧。
我在腦內默默地將跡部的華麗語錄轉換為平凡人的客套寒暄,畢竟他人的確很不錯已經是被我認證的事實,只是鑽研他的本意稍微有些費腦子而已。
在東京入院的第一天,本該只住著我一人的病房裡依舊熱鬧得緊。
有紀和跡部前腳剛走,後腳佑樹就拎著包闖了進來。
「喂喂,進來前好歹也敲一下門吧,不知道病人的情緒都是很脆弱的嗎?」
我無奈地對那個風風火火的身影抱怨道。
「我沒看出你有哪裡脆弱。」
佑樹逕自走到沙發上坐下,挑了一個蘋果拿刀削起來。
「什麼時候能出院,醫生那邊怎麼說的?」
「嘛,姑且是查明了病因,來這裡就是為了治療。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不會很久吧。」我抿抿嘴笑了:「想擺脫我可沒那麼容易,我的命硬著呢。」
「...那倒是。」佑樹削蘋果的手僵了一下:「你以為我從小到大陪你進了幾次醫院,靠聞的都能分出消毒水的種類了餵。」
我嘆了口氣:「還真是麻煩您了。」
「難受嗎?」佑樹問我。
我愣了下:「...還好。」
他站起身來,把削好皮的蘋果塞給我:「快點吃了。」
「瘦成這樣,比之前更丑了。」
...所以在他眼裡我一直都很醜是嗎。
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事實上的兄妹,能從這種毒舌中找到愉悅的傢伙恐怕也就只有菅原佑樹了。
還有啊...
我拿著那顆蘋果滿頭黑線。
「怎麼會有人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蘋果塞給病人吃啊!」
「就一口而已啊,你這傢伙怎麼這么小氣?」
「問題不在這裡好不好!誰要吃你剩下的東西啊!」
佑樹躲開我扔過去的靠枕,掏掏口袋丟給我一個布丁。
「真是的,這世界上也沒有像你一樣精神的病人啊...」他無奈地擺擺手:「這個補償給你好了。」
「我還有訓練,先走了哦。」話音剛落,佑樹便乾脆利落地拎包走人了。
這傢伙,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我拿起那個布丁看了看,不出所料的巧克力味,對我來說催起吐來比藥的效果都好。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不管什麼時候來探望我,總是自顧自地留下自己喜歡的甜到膩死人的糖果和布丁,把它們放進嘴裡簡直是對味蕾的處刑。
嘛,因為是那傢伙,想辦法折騰我已經是家常便飯,如果哪天他體貼起來,我反倒會覺得不適應吧。
我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裡的蘋果,隨手把布丁塞到枕頭下面。
「這種東西,誰要吃啊...」
*
因為工作的緣故,爸爸沒有回到東京,只有媽媽跟來照顧我。她本來想跟我一起留在醫院,不過被我駁回了。
畢竟這次住院的周期應該不會很短,健康的人一直呆在醫院裡是很耗費精神力的。再說這一層的護士小姐都訓練有素隨叫隨到,就算我一個人待著也很安全。
VIP病房就是有著與價格相應的好處,就算你不邁出病房一步,也會有專人為你進行一天的醫療服務和用藥提醒。在感嘆金錢的力量的同時我又默默地在心裡為跡部戴上充滿感激的小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