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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個不省心的臭小子啊。
我揉了揉太陽穴,主動提出自己也來幫忙。護士小姐十分感激地對我鞠了一躬,又說按以前的情況推測,拓也很可能已經跑到庭院裡去了。
我套上厚厚的外套,又穿了一雙針織棉襪,就算這樣走出樓內的一瞬間還是感到幾絲深冬的寒意。
我搓著雙手,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喊著拓也的名字。
走到庭院深處的一顆樹下,冷風讓我打了個寒顫。我哈了口氣,坐在長椅上歇息了一會兒。
我揉揉膝蓋,突然感到腦袋上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一截短短的樹枝落在我的腳邊,我抬起頭,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立刻站了起來。
拓也正趴在我頭頂上方的樹杈上,對著我笑嘻嘻地吐著舌頭。
「餵你在幹嘛!很危險的,快下來!」我衝著他喊道。
「才不要呢!」他大聲回答。
我叉著腰怒氣沖沖:「你再這樣不聽話,就別想讓你的精市哥哥給你講故事了!」
「你就知道跟他告狀!」
「你就知道調皮搗蛋!」
我們彼此氣鼓鼓地瞪著對方,一時間僵持不下。
最終還是我先服軟,無奈地對著他招了招手:「好了,你先下來,上面很冷吧?」
「你現在下來,我就不告訴其他人你跑到這裡來了。」
拓也抱著樹枝切了一聲,看起來像是聽進去了我的話,慢慢向著樹幹的方向挪動過去。
我在樹下注視著他小小的身影,這時突然颳起一陣強勁的風,樹枝搖搖晃晃。啪嚓一下斷裂聲響起,我下意識地猛衝到樹下,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了拓也飛速下落的單薄身軀。
我們一起倒在草坪上,咕嚕咕嚕地滾了兩圈。
我咬著牙抽了口涼氣。幸虧拓也沒爬多高,否則這麼一下我的肋骨都要斷兩根。
拓也從我身上爬起來,驚魂未定中帶著不解:「喂,你沒事吧!」
「沒事。」我坐直身子,把紅腫的手腕藏進袖子裡,用另一隻手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額頭:「以後別這麼調皮了行不行?要不是有我在——」
「...我也沒拜託你來救我。」他撇著嘴把眼神移開:「讓我摔下來不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你的錯。」
「你這傢伙...」我看著他嘆了口氣:「你是真的不明白啊,如果你受傷的話,會讓大家擔心的不是嗎?」
「沒有人會擔心我的。」他突然直直地對上我的眼睛:「來找我的那些人也是,會這樣做只是因為這是她們的職責。如果我不是這裡的病人,壓根就沒有人會為我擔心。」
「那我呢?」我指了指自己:「我來這裡找你可沒有人付我錢哦。」
「那是因為你是個笨蛋。」他淡淡地說。
我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暴栗,站起來拉住他的手。
接觸到的皮膚涼的讓人心驚,我打量了一下他身上薄薄的一件病服,不禁又在心裡刷新了這傢伙對自己身體的不重視程度。
我脫下外套,用力地按在了他瘦削的肩上。
「喂,你幹嘛?」拓也抬頭瞪著我。
「給你了你就披著。」我白了他一眼:「誰讓我是個笨蛋呢。」
我拉著把我貶為笨蛋的傢伙的手,一路吹著冷風走回了病棟。
我們踏進樓內時迎面撞上了幸村,他看到我和拓也,鬆了口氣似的迎上來。
「護士小姐找了很久吧。」我苦笑一下:「這就讓他抓緊回去。」
幸村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後把視線下移,拓也低著頭躲過了與他的眼神交匯。
「辛苦你了。」幸村輕輕說道。
接著肩上一沉,身體被一份陌生的溫暖所圍繞——幸村把他的外套脫給了我。
我下意識地緊緊揪住外套的衣領,紅著臉低聲說了句謝謝。
「走吧。」幸村站到我身邊。
我對他身上氛圍的變化一向很敏感,這一刻我能感覺到的是幸村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也許是因為拓也的事情,我這樣想著,直到走出電梯我們三人之間都瀰漫著膠著的沉默。
解決了拓也的事件,我回到溫暖的病房,捧著滾燙的水杯汲取熱量。
病房的門被人敲響,我起身打開,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幸村。
我瞥見他手裡的藥箱,有點心虛地閃開身子讓他進來:「...有什麼事嗎?」
他說:「菅原同學,你受傷了吧。」
事已至此我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學長注意到了啊...」
「沒關係的,只是有點扭到,冰敷一下就好了。」
「我來幫你處理吧。」幸村不由分說地將藥箱打開,示意我坐到他的對面。
我有些拘束地把袖子挽起來,他皺著眉端詳了一下我的傷處,默默地將藥水噴在紅腫的地方。
清涼的感覺讓我舒服不少。我抬眼看看他,幸村只是很認真地進行著手上的工作。我感覺他身上的低氣壓還沒有散去,不太敢開口搭話,一時間我們之間只剩下繃帶摩擦的聲音和兩人輕淺的呼吸。
手腕被他熟練地包紮完畢,我有些驚奇地看著那個漂亮的結。幸村終於率先開口:
「網球訓練時也會有這種扭傷的情況出現,如果不及時處理會留下後遺症的。」
這還是入院以後我第一次聽幸村提到網球。